第0776章 敗亡未遠

兩軍對峙自然難有和氣,彼此攻殺侵擾之余,言辭互相構陷羞辱也都是常事。類似的手段,此前雙方都不乏使用,不要說羞辱主將,就連雙方各自君上都被對方彼此指名道姓的辱罵。

不過今次淮南軍別出心裁,佐以道具,直指奴軍糧患,力度之大超出了以往。對陣奴軍之將在稍有錯愕之後,才忙不叠指令近畔奴兵們擂鼓叫嚷以掩蓋淮南軍叫囂之聲,又派舟船沖出水柵,沿江阻截那些飄來的浮板木桶。

利箭鑿穿木桶,白花花的米羹泄流入江水中,江面上不乏遊魚攢動啄食米粒。近岸處奴兵們看到這一幕,不乏人心內大感可惜,頻頻有吞咽的動作。

軍中缺糧乃是一個事實,不獨輔兵役力們供給受到了嚴格的控制,就連他們這些第一線的戰卒,每日所得飲食供應也是日有削減,小鬥授食。到如今,裁食、賞食已經成了行伍中最為重要的獎懲手段。

類似今次被淮南軍直接沖入營線前挑釁的舉動,不用想也知他們入夜一餐又沒有了著落。奴軍防線收縮,根本就沒有在淮水上阻截淮南軍舟師的布置,也控制不了其軍進退,但是那些司掌軍法的將官們卻不跟他們講這些,只會蠻橫的計錯以罰。

淮南軍的叫囂聲,很快就傳回了後鎮土城大帳中,負責匯報的兵卒雖然已經極力注意措辭,但大概的意思還是不敢扭曲,其人傳聲還未過半,席中齊王石邃已經拔刀而起,一副怒不可遏的姿態,要將這兵卒斬於刀下。那兵卒已是驚得魂不附體,癱軟於地一攤爛泥一般。

“賊子自逞口舌之利,無罪於本部勇士。那貉兒沈維周貪我頭頸大功,也要有膽量涉水來取才能償願。有此妄念者何止貉兒一人,來日勇戰,執之拔舌自吞懲此言罪。”

石虎今次表現較之此前暴躁卻有不同,擺手喝止了暴怒的兒子,繼而便對在席眾將冷笑說道。其實近來他的性情已經多有收斂,已經少有暴怒而無節制的情況,許多以往令他惱怒的人或事,如今俱都轉為怨恨而收埋心底。

之所以會有此類變化,乃是有感於當下諸多不利、前途未蔔的處境,擔心盛怒之下會影響他對人事的判斷從而做出錯誤決定。如今的他,可是經不起任性和挫敗。

諸將對於中山王的變化尚有幾分無所適從,因而對其人心意也都無從猜度,所以近來只是躬身受命,少有發言表態,更不敢像齊王一樣易怒失儀,聞言後俱都只是稍作附和,很快便就收聲住嘴。

石虎一副大度姿態,稍作吩咐安排手段以回應反擊淮南軍的挑釁舉動,轉而又開始與眾將商議起針對大軍所做出的一些調整。

近來奴軍看似向外沒有什麽大動作,但對內卻是動作頻頻。

南下以來大軍的編制從屬,早在穎口一敗便已經被嚴重摧毀,旗號軍令俱都混亂不堪,這對於大軍的掌控調度以及戰鬥力的發揮有著極為致命的惡劣影響。此前因無強阻而順利拿下了渦口,但是因為舟船乏用而令得大軍裹足不前,與南人又陷入了僵持中。

石虎近來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對大軍的整編上,主要便體現在了對親信眾將的大舉提拔。此前穎口部眾分崩離析的張豺,也終於得償所願,再次重掌兵眾,此前奉命收撿淮上的徐州敗軍,已經又拉起了五千余人的隊伍。

而類似麻秋、張雄、石閔等新進之將,雖然此前自潁上而下攻打肥口的作戰表現實在欠佳,但是如今也都被委以重任。單單獲得獨立領軍資格的親信將領,便達七人之多,分掌三萬余眾。

這些將領所分掌的人馬,已經不再單單只是原本石虎的私兵義從。事實上經過幾場大戰後,石虎的義從軍隊傷損頗多,已經遠不及此數。不過近來他大肆整編,原本譙郡人馬、包括諸胡義從,加上原本的私兵敗眾,還有徐州方面接收的那些敗軍,俱都挑選精卒充入中軍,交付軍中宿將並親信諸將統率,整個中軍的規模再次擴大到五萬人之多。

這一次整頓軍伍,石虎手段可謂強硬,借著諸軍集防的時刻,甚至就連原本主力的羯國老中軍都不能幸免,凡年齡超過三十五歲、又或身體有明顯殘疾的中軍老卒,俱都裁汰出去,只保留下精壯士卒整編入伍。

對於裁汰出中軍的那些士卒,石虎已經近乎半放棄的狀態,配發的軍械俱都收繳入內,以充中軍之用,至於食糧供給,也都少之又少,只是吊著一口氣不至於恐慌潰散。大軍看似仍然維持著十幾萬的規模,但是那些被排斥在外的兵卒們,已經不再具備多強的戰鬥力。

對於那些雜胡義從們,石虎也都鼓勵那些強部兼並弱小,甚至於自己就在那麽做。

今次隨軍出征的雜胡丁零,共有將近四千人在其首領句町王翟斌率領下參與此戰,原本也是諸胡義從中頗為強大一股力量。結果穎口潰敗的時候,翟斌死在了亂軍之中,部眾多有離散,只剩兩千余眾。今次石虎整軍,便順勢將丁零人這兩千余眾再吞沒千人並入中軍,至於剩下的那些,便也都被實力尚存的屠各、林胡並鮮卑各部哄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