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9章 水灌穎口

得知敵軍戰將的身份,張豺不免略有訝異,同時也有幾分釋然。平陽郭誦在北地雖然不是什麽大譽名士,但也絕非寂寂無名之徒,國中近年鵲起的戰將們或是不聞其人,但張豺對於郭誦的名聲卻並不陌生。

張豺本是王浚部將,後來率部投降趙主石勒。當郭誦在陽翟以少勝多,大破石生時,張豺尚是奴部中一名不得志的尋常將領,因而彼此倒無正式對陣的機會。但是對於郭誦的勇武善戰,張豺也是多有耳聞。

此前雖然也知郭誦如今正在淮南軍中得用,但張豺卻沒想到第一戰此人便親自下陣廝殺。不過得知他所部是被郭誦殺退,張豺心裏才安心些許。

河東王石生雖然不及中山王遠甚,但也是宗王掌兵,坐鎮一方,甚至連河東王都敗在郭誦手中,而他所部這一次沖陣還不能稱之為敗,只能說是兩敗俱傷,而且還是在敵軍占據天時地利的情況下。這樣一份戰果,倒也足以交代過去。

所以,張豺親自歸營去匯報郭誦的身份,同時也是想借機稍作試探請示,是否今日就此稍作罷戰。由於郭誦率眾勇殺一通,致使他所部人馬退避整陣,雙方已經不再是膠著纏鬥狀態,郭誦已經可以隨時引部退回營壘,換以新銳之師繼續對陣。

即便他所部人馬再硬著頭皮沖上,難免又要落入開戰伊始的那種節奏,還不知要付出怎樣巨大的傷亡。張豺是真的心疼,實在不忍再將這些精銳士卒性命消耗於此。要知道,這些兵眾乃是他功業立身根本,而對面則是多年前便已經名動中原的悍將。而進攻穎口還是淮南一戰的首陣,若他所部精銳大量折損於此,後續戰事自然再難有所建功獵獲。

其實已經不需要張豺再親自歸營匯報,石虎所在距離戰場本就並不太遠,也早已經聽到對面淮南晉軍叫嚷之聲,臉色已經陰冷到了極點。

當張豺行到近前時,看到中山王面目如此不善,根本不敢再提罷戰之事,只是簡單的匯報了一下敵將郭誦的身份。

“我道何人如此兇惡,原來是早年驚遁傖徒郭誦。往年他事於李矩,頑立河洛屢抗王命,河東王奉命督討,結果卻為此賊險敗。及至我率部擊出,賊眾卻已驚懼遁逃,不能親執洗此家辱,可謂小憾。”

默然片刻後,石虎才冷哼一聲言起舊事,言中對河東王石生的敗績不乏輕蔑。而旁側晉、胡眾將聞聲後,也都紛紛開口,盛贊中山王威武無雙,以致賊眾畏戰潛逃。

聽到眾人諸多阿諛之聲,石虎臉色才略有好轉,繼而便擡手指向對面戰陣,冷笑道:“此人既有薄名,本也是中原之地一壯武匹夫,倉皇南逃,江東乏將,自然也多受眷顧。初陣小戰,便將賊之大將逼出,可知南賊將有技窮。往年賊尚可逃,使我遺憾。今日大軍集此已成困勢,何人能夠破陣擒賊,自有名爵厚賞!”

說著,他又眼望向略有惴惴不安、垂手立於前的張豺,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初戰便將賊眾逼迫至此,你也算是略有小功,且引所部暫退休整,給其余將士騰出竟功路途。”

張豺聽到這話,心內喜憂參半,喜的是中山王尚算體恤親信,總算不必再將部眾人命消耗於此。憂的則是戰鬥達成如此膠著慘烈模樣,並無勢如破竹之強勢,還是引起了中山王的不滿,直接將他閃出了圍攻穎口一戰。

張豺心情忐忑,應聲退下,歸於前陣開始集結部屬。同時戰場後方,又有幾名將領在中山王座前得令,飛奔而下集結部眾準備開始第二輪的進攻。

其實在觀戰半日後,石虎心內也是略有遲疑,察覺到眼下針對穎口發動攻勢略有草率。穎口這樣局促的地理環境,加之水道控制根本不在自己手上,令得大軍人多勢眾的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而且淮南軍的頑抗程度也超出了他的預估,讓他有一腳踢在了石頭上的感覺。

但石虎有此決定,自然也是有其考量,絕不只是簡單的所謂六月約期之戰。他今次南來,對手並不在南,而是在國中。關中的石生,以及東面的郭敖並石堪,乃至於盟友桃豹,都可謂是他的競爭對手。

今次用事於南,他雖然是名義上的統帥,但是戰線跨度如此之大,各路人馬不乏積怨深厚,他也不能做到一言以決斷。而且在各方戰場上,相對而言他所面對的淮南乃是南人最為軟弱的軍鎮,如果還不能收以速戰速決之功,可想而知余者會如何目他。如果要日久相持,即便是最終拿下了淮南,也完全收取不到震懾立威之效。

所以,他需要先人一步,盡快拿下穎口,順勢擊破壽春,搶先一步立足於淮中,才能對左右戰場施加以足夠的影響。所以,無論淮南敵眾頑抗與否,穎口是否能夠輕易拿下,都不足影響到石虎的決定。他就是要以最快速度、不計代價的拿下穎口,打通舟船南來的通道,水陸並濟,圍攻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