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5章 合肥之論

值宿一夜,待到換防之後,身邊一眾兵士們都不乏疲態,交還軍械後更是有的兵卒直接倚在廊下便酣然睡去,然而沈牧卻仍是精神奕奕,傳令副將召集兵士返回石頭城,他自己則脫去甲衣換上時服,而後便率著幾名家兵離開建平園,直撲西城沈家一座園墅,今次參加慶典的一眾族人們都住在那裏,沈哲子自然也不例外。

昨日一場大典後,今天的安排便不再那麽莊重,與會者不必統統集中在建平園。沈牧到家時,莊園門口早已經停滿了前來拜訪的人員車架。

沈牧好不容易擠進園裏,正待尋人打聽一下沈哲子住在哪裏,卻看到沈哲子正與兩名親隨自長廊匆匆行過,當即便大吼一聲:“哪裏跑!”

這一聲暴喝,不獨沈哲子轉頭望來,就連過往那些訪客們也都紛紛側目,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狀況。

沈牧卻不管其他,直接翻越過園景花圃,沖到了沈哲子面前,滿臉都是促狹笑意,擺手屏退幾名家人,才一把攥住沈哲子胳膊:“你是有事要向我交代清楚?”

沈哲子心情本就不乏糟糕,昨夜返回後千叮萬囑約他今夜再往後探,一大早又派內侍來提醒他,他是出門繞了好一會兒才避開,沒想到剛一回家又遇到沈牧的糾纏。見這家夥那副神情,也知心裏是怎樣齷齪想法,實在懶於搭理,甩開胳膊便繼續前行。

“阿兄問話,你是什麽態度?你可知昨夜我給你二人開道,本身是擔了多大的幹系!究竟去做了什麽?是否也知自己行蹤鬼祟,羞於啟齒?你家娘子知不知?”

沈牧卻沒那麽好打發,一路尾隨著沈哲子喋喋不休。

沈哲子實在被糾纏不過,停下來乜斜望去,沈牧被他這眼神望得有些發毛,搓著手幹笑道:“好事歹事,與人分享才是樂趣所在。你二人夜闖香閨,溫香軟臥,可憐我深夜哨望……”

沈哲子聽到這話連忙舉手作揖,再任由這家夥腦補下去還不知會腦補出怎樣不堪畫面,拉著他並行淺述原委。得悉內情後,沈牧不禁大感失望,搖頭嘆息道:“這種事還要小心翼翼,陛下真是……唉,婦人美醜,都是尋常,千姝嘗過,終究也要水波不興。”

一路猴急的上躥下跳,這就叫水波不興?

沈哲子遞給沈牧一個鄙視的眼神,剛待要離開,卻又被沈牧給扯住:“青雀,你憑心論,二兄待你如何?”

沈哲子聽到這話,當即便長嘆一聲:“劣友尚可割席,惡親實在難棄。二兄這麽問,真是讓我不好作答。人性非惡,自省後改,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

“你……”

沈牧聞言後臉色已是一垮,片刻後才又湊上去笑道:“總是庭內同長的兄弟,說這些徒增尷尬。我就問你一句,今次外任,要不要帶我同行?雲貉那小子諸般醜劣,居然都有機會上陣浪戰,今次歸都諸多炫耀!長槍久渴,大丈夫情不能忍啊!”

“我是行蹤鬼祟,怎敢驅使人傑啊!”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一聲,擺擺手繼續前行。

“沈青雀!”

沈牧聽到這話,已有幾分急眼,但轉念一想如今都內他家人事去留真的都是這個堂弟一念決之,實在惹不起,本來已經板起來的臉片刻後又掛起了諂笑,追攆著跟上去:“我家已經有我浮浪之名盛傳都下,青雀你這又算是什麽,不值一提。我也不瞞你,近來頗多人家告問,要將閣中娘子托我,你也不願見二兄惡名更甚是不是?”

“你閉嘴吧,隨我來!”

沈哲子也真是無語,這種理由居然都能被拿來當作要挾的借口。近來清議喧鬧,南北人家畢集都內,並非誰家都是高風亮節不染銅臭,尤其王舒身亡後,沈家聲勢自然水漲船高。

在時下而言,聯姻自然是加深聯系最快捷最直接的方式。那些想要依附沈家的人家,自然也將之當作首選的手段。沈哲子這裏娶了興男公主,自然少人騷擾,但即便就是如此,都有人家托人轉告,就算是不要名分,甚至自家提供別院供養女郎,都想要沈哲子納為外室。

沈哲子這裏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其他兄弟。就連他家小兄弟沈勁,都有不下十數人家來問,以至於他母親魏氏都微有猶豫,不覺得京兆杜氏是他小弟良配,還是老爹歸都作主,這件婚事才沒有生出波折。

所以,沈牧這麽說倒也應該不是恐嚇,這家夥本就是沈家這一代名聲在外的大仲馬,盡管已經聲名狼藉,但也保不住就有一些人家不惜庶女也要以此搭上線。

沈牧也真是有些急眼了,如今他職任石頭城的副守備,在這個年紀而言,不可謂不顯重,許多邊鎮宿將終其一生奮鬥都難得此重用。但他做的又是什麽?幫著都內這些高門大宗看家護院,幫著皇帝去偷看新娘,實在不符合他對自己的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