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7章 國鼎南北

見面之前,雖然經歷了很多波折。但等到真的面對面站在了一起,這些人態度還算是不錯。彼此雖然素無統屬瓜葛,但沈哲子身份畢竟擺在那裏,本身已經是江東朝廷駙馬都尉,沈氏又是江東豪強之首。

其實本質上而言,他們這些塢壁主與沈家也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盤踞鄉裏的豪宗,各自都有一定的家兵部曲等武裝力量。不同之處在於,一在江北,一在江東。沈家可謂是豪族成功的典型,不只與帝室結親,又得以盤踞一地,位列方伯。

這樣的家世,無論在南在北都不容小覷,讓這些塢壁主們在面對沈哲子的時候,並沒有心理優勢可言。或許心中或多或少還存著幾分輕鄙,但也實在沒有必要因一時意氣而得罪這樣的人家。

說實話,如果江東是換了別人到來,哪怕是瑯琊王氏那樣的高門子弟,也不會讓這些塢壁主們過分緊張。門第、名望對他們這群距地而守的人而言,都是虛的,即便不好得罪,也有大把可供回旋的余地,又或者幹脆不予理會。

可是吳興沈家這樣的豪宗,名望與實力已經兼具,不聲不響的便將數千戰兵送過江來。無論換了誰,都免不了要不寒而栗。面對這樣的強龍過境,這些人心內可謂是復雜得很,又糾結得很。

人家已經是蔚然壯觀的參天大樹,他們不過只是小樹苗而已,假使真的要為難,旁枝微微探出,便能將他們遮蔽的不見天光。讓邢嶽那小子先來做試探,不過是為了掌握更對對方的態度和想法,從而做出更好的判斷。

可是看到跟隨在沈哲子隊伍中完好無損、且又滿臉羞憤望著他們的邢嶽,這些人才發現其實也真是多此一舉,他們仍然不能把握沈哲子的想法。氣力遜於人,而鄉人又不能共守進退,終究還是免不了受制於人。

“老朽秦黎,雖然長在鄉中懶臥,但也多聞沈駙馬之名。沈侯少年壯志,名傳江表,今日得見,於我實在幸甚。”

沈哲子等人行到近前來,對面一名站在中央的灰袍長髯老者邁步上前,對沈哲子說道。

旁邊另有一名中年人也行上來,笑語道:“秦老或許還與沈駙馬有幾分淵源可敘,早年尊府大君沈瀾公過江任事之時,正與秦老同縣而任。”

沈哲子聽到這話,不免微微一愣,他那未曾謀面的祖父沈瀾,可是最典型的土財主,平生唯獨鐘意在鄉中巧取豪奪,否則也不會留下偌大家業供他們父子兩個折騰。沈哲子都不知他祖父居然還有過江任官的履歷,但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麽顯職,頂了天也就是一個縣尉。

不過這也就是一個打開話題的借口而已,倒也不必深論,沈哲子上前作揖,笑語道:“多謝長者高眼有望,年淺識短,疏於禮見,還望見諒。”

對方倒也沒有由此而攀關系的意思,點明此節後,其他人便都紛紛做自我介紹。

今次前來會面的人家共有七家,那個私自前來的邢嶽並不能算數,那個小子本身應該也做不了什麽主,只是為了來見偶像一眼,可以不論。

這些人家各自的背景,杜赫也都與沈哲子講述過。

那個名為秦黎的老者,大約可以視作這些人的一個頭目,本身年紀已經最大,家勢在塗中這一片區域也不弱,聚集了千數戶鄉人,中興之初曾經擔任過滁縣縣令,只是並沒有過江經營,因事被免之後,便一直居住在鄉中。不過其家子弟倒是多有在外,甚至還有在台中任事的。

另外幾家也都有相似和不同,有的世居此鄉,有的則是舉族南來。其中一個比較值得一說的便是梁國陳氏,此家倒沒有什麽舊望,但是實力卻在塗中這些塢壁主當中都排得上號,合族男丁、家兵部曲兩千余眾。

去年沈哲子在豫州敗軍中招到的一個降將陳綜便是這個梁國陳氏族人,關系與這裏的陳家大概等同於沈氏東西兩宗,算不上親近,但也有話可說。

這個秦氏和陳氏,也是杜赫挑選出來,需要重點關注的人家。如果與這兩家能夠保持一個良好的往來,那麽其他人家縱有觀望,也都不足為慮。

因為有了邢嶽那一件事,這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強要沈哲子孤身入營,於是杜赫便點出了五十余人,隨著沈哲子一同入營。

鶴崗這個地方地勢不錯,本身是一片丘陵緩坡被削平,下方有一座湖,其他各方面都有道路連接。沈哲子等人穿過高至肩膀的土墻行入進來,便看到開闊的空地上分布著許多土台,也有許多簡陋的屋舍散布在其中,確是符合一個集市的模樣,甚至還不乏有交易在進行著。

塢壁雖然兼具軍事和生產職能,有著極大的封閉性,但也是受限極大,並不能完全的自給自足,其本身的生產能力也都參差不齊,並不能徹底滿足生活所需。像是食鹽和鐵器等這一類對產地和技術有要求的生活和生產品,往往還需要從外界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