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8章 疾趨行台

東揚軍突然離開鎮所,駐紮在了京口南郊。這件事仿佛一個導火索,很快便讓京口周遭的局勢發生驚人變化。

首先是原本駐紮在吳縣的中軍將軍王舒以獻俘為名,突然自南面提兵北上,直抵京口南郊,駐地距離東揚軍營壘只有不足五裏!與此同時,人們也發現大江上載兵的舟船突然增多,數量較之戰事最激烈時都多了數倍!

這時候,哪怕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京口眼下局勢到了一個微妙期,一股無形的壓力快速彌漫開來。

然而就在這局勢緊張,似乎內訌一觸即發的狀態下,西面又傳來消息,建康方向前來迎接皇太後儀駕的軍隊已經越過大業關,不日便要到達京口!

諸多消息匯總而來,讓本來因為叛亂終結而稍有平復的人心再次揪了起來,不知道這局勢將會演變到哪一步。甚至不乏人已經打點好行裝,準備局勢稍有惡化的趨勢之後便要逃離京口。

沈哲子在丹徒等著與迎駕大軍匯合,彼此碰面之後,他便被那幾名率軍迎駕的使者請入中軍中,詢問京口發生異變的緣由。

今次前往行台迎駕的使者中,沈哲子雖然年紀最小,但卻是正使。其中右衛將軍劉超代表了皇帝,侍中蔡謨受王太保委托,新晉的行南蠻校尉陶臻則是陶侃的使者,溫嶠的堂弟溫充則代表了江州。

沈哲子雖然功勛不淺,但無論資歷還是年紀都難比擬同行這幾人。之所以能夠越過眾人擔任正使,主要還是因為他是行台派遣的假節督護,不過這正使不過也僅僅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像是荊州軍那近千眾,根本就不會聽他差遣。

幾人同坐行營之中,以資歷而論,自然是右衛劉超最高,因而他也第一個開口:“駙馬先往行台,不知可見異象?昨日行途有京口同僚遣人飛馬來報,言道行台變故陡生,局勢緊張,勸我等宜徐徐前進。”

眾人也都一臉好奇的望著沈哲子,但其實他們也都各自身負使命而來,自從離都之後,便與京口方面通信不斷。至於京口這兩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其實他們都是一清二楚,今次圍坐下來詢問沈哲子,其中其實不乏問責意味。

原本迎接皇太後儀駕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可是現在已經派出了各方人馬,那是因為要按照早先在建康的約定,各自約束自己一方的人,盡快歸都。可是沈哲子居然搶先一步返回京口,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讓京口那諸多矛盾又變得尖銳起來,有點出爾反爾的意思。

當然,除此之外,他們也想弄清楚沈哲子為什麽要這麽做。事到臨頭再生波折,搞出這麽大的動作,肯定是有更進一步的訴求,只是不知這訴求出自皇太後,還是出自庾懌。

是的,在眼下眾人心目中,皇太後的訴求和庾家的訴求已經需要分開看,區別對待。如今再也不是庾亮在世那時候,庾家的訴求與皇太後完全捆綁在一起。以往庾亮是憑借其個人的名望和能力,完全挾持住了皇太後。可是現在,庾懌既沒有那個能力,各方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們要弄清楚這當中的區別,然後才決定是不是要繼續按照預先的行程趕去京口,若是懵懵懂懂一路前行,很有可能被這位駙馬利用,狐假虎威,達成一些各方不樂意看到的目標。

沈哲子的意圖如何,跟這些人也沒必要隱瞞,他相信有了這幾天的緩沖時間,庾懌那裏肯定已經有了一個統一陣線。既然如此,早一點告知眾人和晚一點也沒有區別。

“京口局勢變動的內情,我倒也略知一二。說起來也只是一件小事,行台立於京口,諸多受災人家畢集於此,偶有鄉野糾紛,其中比較嚴重便是京口南郊之地。如今行台將要撤除,護軍恐騷擾京口鄉人太多,便出面略做調解。”

眾人聽到沈哲子如此輕描淡寫的解釋,反應各不相同,坐在最上席的劉超已是冷哼一聲:“如今皇太後還都在即,一動不如一靜。庾叔預這麽做,卻不能善撫局面,實在失於輕燥。”

劉超對於庾懌的惡感倒也不難理解,他甚至不是針對庾懌,而是一直對庾亮心懷不滿。

與戰死建康城外的卞壸一樣,劉超也是一個堅定的皇黨,對於攪動江東動蕩不寧的庾家怎麽會有好感。如今對於庾懌的評價按在死去的庾亮身上同樣合適,不過此人也算一個難得君子,並不熱衷誹謗死者,因而遷怒。

溫充也微微皺眉道:“只是不知護軍此番作為,皇太後陛下知是不知?”

“是啊,眼下人心動蕩,我等若依照原計劃直趨京口,或會讓形勢更趨惡化。眼下應先遣使者入行台覲見皇太後陛下,恭請訓詔。”

蔡謨沉吟說道,他雖然代表太保而來,但其實並不想過多涉入京口這裏的糾紛。若能拖一拖,等到京口那裏局勢有所結果再趕過去,也能兩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