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6章 南頓王反擊

南頓王司馬宗坐在上首席位上,臉色沉凝,眼瞼下已經積起厚厚的眼袋,須發隱有灰白,已經顯出明顯的老態,一副心裏勞損過甚之狀。在他下方坐著的,右邊的是世子司馬綽,左邊則是一個體型魁梧、髡首兇目的壯漢。

“海鹽男不願見你,究竟是你沒有把來意道清楚,還是言語之間有所冒犯而不自知?”

聽兒子講到去公主府拜訪時,沈哲子避而不見,南頓王沉吟半晌才開口問道。

司馬綽苦笑道:“父王已經將此行目的深悉於我,兒怎麽敢有所冒犯。具足禮數,但卻在門庭之外便被送出,不曾見到他家稍有事權的一人!”

聽到這話,南頓王視線頓時變得陰鷙起來:“這貉子是變得越來越倨傲,非我家舍女於他,憑這武宗土豪,豈能在都中有所進望!卻人於庭門之外,莫非他真以為我不敢對他家下手!”

那髡首大漢冷笑一聲,繼而陰惻惻道:“大王何須動怒,但有令下,我自率人輕襲其家,血灑庭門之內,男女不留!”

聽到這話,南頓王世子司馬綽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將視線轉向旁處。這髡首大漢名為彭會,本為北地一流人,因在塢壁中屢屢觸犯禁忌多受責罰,其人糾結一眾兇徒,趁著羯胡圍困之際作亂獻門,後來更沿大江流竄劫掠,受迫於大江東西的兵威,只能投身於南頓王府中,乃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對於南頓王四方招攬此類俠任亡命之徒,司馬綽心內並不認同,認為此類人禮法難束,律法難容,縱然一時間聚於庭門之下,也斷無忠義可言,不足為用。

南頓王有些不悅的掃了一眼世子的仁懦之態,繼而又轉望向那兇徒彭會笑語道:“有彭郎等壯武之士為我所用,那貉子何足為慮。殺之可惜,留其尚有更大用處。”

彭會聽到這話,不免有幾分失望。如今全城皆知沈家最富,有那每日都賓客盈門的南苑,千金之名絕非虛妄。

投身於南頓王府中後頗受禮待,彭會心中已是自信爆棚,一直都在算計著要如何劫掠這江東豪首之家。但聽到南頓王並不贊同,這彭會也不敢過執,他不過勇武取幸於人,縱得禮待,也不敢在南頓王面前放肆。

“沈家不可輕動,來日若舉大事,尚需他家於吳中呼應。”

雖然被沈哲子如此輕慢,但想到來日圖謀,這口氣南頓王也只能暫且忍耐下來。沈家如今的勢頭之大,遠非彭會這種魯莽匹夫能猜度,但南頓王卻是心知。歷陽雖與他多有通氣,但若真想克成大事,還需要得到沈家這種深植吳中的強大武宗支持。

今次之所以起念讓世子前往拜會,還是因為如今都中風頭頗健的一個南渡之人。南頓王也是無意中聽府內管事者說起他家居然與那京兆杜赫有幾分糾葛,而明眼人都知這杜赫乃是沈家子力捧出來,因而南頓王打算借此事與沈家有所溝通,卻沒想到會遭到如此不客氣的對待。

沉吟良久,終究心內忿怨難消,南頓王便恨恨道:“這貉子以為我拿他無可奈何?哼,他家既然厚待那寒傖之輩,我就要讓他家顏面掃地!”

“稍後彭郎率人將那京兆杜赫並其一眾隨員都擒拿回來,區區一個南渡傖子,居然敢妄動我家之物!我要讓都中盡知,那沈家厚遇禮待的關中賢良究竟是何底色!”

類似杜赫那種只身南渡的僑門子弟,南頓王並不怎麽放在心上,原本盜伐林木這種小事,他就算顧及自己身份都不會過於深究。若是沈家肯以禮回應,不過一笑置之則可,可是現在,他卻不打算罷休,要將那杜赫搞得身敗名裂,要讓沈哲子灰頭土臉!

司馬綽聽到這話,卻有幾分猶豫,沉吟道:“父王,那傖人雖然新渡,但畢竟也是關中舊姓出身,或一時困蹇計差,實在不宜過分深究以傷士心……”

“你住口!”

南頓王聞言後頓時勃然色變:“如今人都辱至面上,何曾顧忌傷我之心!我就是要讓都中眾人看清,誰人害我,必有奉還!凡事仁懦以對,還有什麽威儀可言?憑你這眼淺目量,些許事情都做不好,也敢來教我做事?”

見南頓王在自己面前訓斥兒子,彭會心中也是一哂,他實在看不上這個軟弱世子,不意南頓王虎父竟生犬子。略作感慨後,他便抱拳道:“大王請放心,卑下即刻便去,必將那盜木之賊盡數擒來!”

……

長幹裏杜宅中,杜赫親執牛韁引著牛車行入庭門之中,然後才恭然道:“嫂子,我們到家了。”

牛車內先有一個嬌俏小女郎探出頭來,看到這寬闊庭院,眸子熠熠發亮,已經忍不住驚嘆道:“好大的屋舍啊!六父,我和阿母真能住在這裏?”

杜赫上前將這小女郎攙扶下車,笑吟吟說道:“這裏本就是我們的家,阿陵自然是要住在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