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擬好的獎懲處理草案,由細川藤孝代表幕府,以私下方式進行非公開溝通,然後可想而知的,得到了許多委婉但又堅決的輕微抱怨。

畢竟是一個沒怎麽仔細安排過的,非常中規中矩的方案,大量“功臣”們普遍都覺得封賞還不夠多,保持著一定實力的某些“罪人”們也並不服氣。

細川藤孝捏著這燙手山芋轉了一圈,忐忑不安地回來,報告了反饋,平手汎秀卻是哈哈大笑:“這就對了!按如此方案執行,那根本算不上‘天下靜謐’,只不過是為期幾個月的暫時停戰而已。”

明知眾人會不滿,仍堅持以幕府名義公布消息,其居心何在?

對此細川藤孝是不太敢問的。

往日無論細川政元、大內義興還是三好長慶,都是“利用幕府”為主,到了織田信長在此基礎上加入了“限制幕府”的思路,而如今的平手汎秀,論勢力不一定超過了上述先賢,格局上卻是煥然一新。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滿。

寸功未立,憑空取回伊勢一國名分的北畠具教就十分高興,喜出望外。

但他也是最先出問題的。

事情發生在京都的一次聚會上面。

當時北畠具教稍微多飲了幾杯酒水,便開始口無遮攔,說什麽:“人生便是一波三折,崎嶇之路啊!數年前家業被織田氏無恥的篡取,幸好我一直不曾放棄,不懈努力抵抗,如今終於能夠拿回來,真是感慨萬千……”

碰巧小西行長在場,對此嗤之以鼻道:“讓您恢復伊勢國司的地位,純粹是我家主公看在新田氏和北畠氏的淵源上,給你一點面子罷了!您堂堂一個正三位權中納言大人,怎麽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北畠具教聽了這話大為惱火,怒斥道:“你是什麽身份,也配與我講話?天下之間的大道理,豈是你這等低賤之人能明白的?”

小西行長哂笑回應:“幾個月前,織田彈正忽然起兵,意圖奪權,當時為了天下大義而戰的,豈不是就是我們這些低賤之人?至於出身高貴的您老人家,那段日子不知道在幹什麽?莫非是遠遠躲在老家,屁也不敢放一個?”

此話一出,北畠具教既無言以對,又擱不下面子,一時沖動,拍案而起,上前一拳將小西行長打趴在地,而後悻悻歸去。

這可不得了。

話說北畠具教雖然出身高家,卻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而是傳承了“劍聖”冢原蔔傳之秘訣奧義的一流高手,他一拳直接把小身板的小西行長打得口吐鮮血,臥床不起。

第二天一早,北畠具教清醒過來,意識到“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之後,才感到不安,前來賠罪。

平手汎秀知曉之後,輕描淡寫說:“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那就讓北畠權中納言大人,磕個頭表示歉意就夠了。”

北畠具教聽了之後只覺受辱,怒發沖冠道:“吾就算在陛下面前,亦可設座,如何能向區區商人之子屈膝?平手家可謂甚不知禮!”

平手汎秀勃然大怒,起身喝到:“我辛辛苦苦向公方大人勸說,助你恢復舊領,閣下就是這般回報的嗎?如若有所不滿,只能戰場相見,以刀劍對話了!”

北畠具教這才感到大勢不妙,但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收不回來,只能灰溜溜跑出去,思考應對策略。

此事令京都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兩日後,同為高家門第的畠山高政、京極高吉、武田元明,以及公家的一條內基、山科言經等人,受了委托,向平手汎秀請求講和。

汎秀起初不允,後來迫於情面,松口說:“聽說北畠權中納言的孫女剛剛成年,若是肯與吾子結親,就姑且化解幹戈。”

話傳過去,北畠具教斷然拒絕:“平手家嫡子已有正室,吾家嫡女何等門第,豈可做他家側室?”

這便算是談崩。

平手汎秀果斷命令家臣們,開始準備討伐伊勢。

消息傳出去,徒具虛名的高門舊貴人人自危,掌權的武士們卻紛紛叫好,說那北畠具教仗著祖輩余蔭,狗膽包天不識好歹,本來無功而恢復領地,已經讓人嫉妒,現在自己作死,正是大快人心。

……

與此同時,各地也發生了種種動亂。

織田信忠是很老實的。三河德川家按照合約,派本多忠勝、高力清長、內藤正成接管了尾張下四郡。結果當天夜裏,三人所在的那古野城忽然被暴民團團圍住,外面大隊人馬舉著火把,要求“殺害織田彈正的惡賊出來交待”。

本多忠勝否定了高力、內藤等人“立即鎮壓”的提議,而是不穿甲胄,不帶武器,單刀赴會,走到暴民當中,大聲說:“沒錯,織田彈正確實死於我麾下的鐵炮兵!但戰場上刀劍無眼,織田彈正身先士卒,不避雨矢,其勇武身姿令人感佩,我本多平八郎竭盡全力與之堂堂正正的一戰,正是對他老人家的最大尊重。你們今日若是以此為由報復,才是玷汙了織田彈正的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