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獵鷹與家犬的區別

元龜五年(1572)的年末,平手汎秀終於離開京都,踏上返程之路。

先是向南到了大和,巡視西南六郡領地,接見秋山、柳生、十市之類國人眾,為平手秀益背書。接著又西行至河內南部七郡,借“老金吾”畠山高政與夜叉丸的名分,安撫清水、津田、甲斐等豪族,替巖成友通站台。

隨後又在和泉、紀伊各停留幾日,象征性地處理政事。

一路之上,國人、商家、僧侶的阿諛奉承,堪稱絡繹不絕,泛濫成災,到了令人耳朵起繭的程度,這自是可想而知的。

盡管從戰略戰術角度,平手汎秀並沒有真的占到多少便宜,但最終是成功讓對方放棄了推翻足利義昭的口號,並且還“罵死”了武田信玄,這在天下人眼中看來就是毫無置疑的完勝了。

至於討滅松永久秀,拯救被圍困的禦所,反倒顯得是次要的。

順便一提,甲斐踟躕歧館那邊,至今仍未正式承認家主的死亡消息,然而武田信玄已經三個月沒有露面,冬季與上杉家在西上野發生的沖突,亦是由武田勝賴掛帥出征,事實如何大家心中已經有數。

有了這前車之鑒,一時半會是沒有人願意與正處於春風得意狀態的平手家作對了,就連石山、界町、根來寺這些龐然大物都表示出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恭謹態度。

借機平手汎秀在領內提出了幾條補充性的法度,在並未加大國人、寺社、商戶經濟負擔的前提下,增加了細節行為規範的約束,意在進一步提高集權程度。

比如國人眾在不出陣時每半個月需要到指定的城裏報告近期情況,寺社招攬信徒與收受貢獻的情況建立書面存档,商戶的進出賬目與倉庫店面定期接受隨機抽查等等。

為了施行這些政策,在所轄的每個郡內,以“警視廳”的結構為基礎,設定基層機關部門。除了委任“郡司”或“郡代”之外,還根據郡的規模大小,指定少則三名,多則十五名武士擔任的“郡奉行”,分別管理治安、司法、財稅等日常工作,同時還可以兼帶互相牽制監視,防止一人獨斷,尾大不掉的情況。

每郡有四到十六名武士,加上他們的家臣,以及必要的外聘人員,便形成了“郡所”,理論上全部屬於中樞的派出人員,將與地方上的實力派人物共同決定一郡之內除征兵打仗之外的所有事務。

在適當時機,還可以進一步設定“鄉所”乃至“村所”,但目前顯然還找不到那麽多合適的人來充當公務員。而且那會讓國人、寺社的不滿情緒嚴重擴大的。

做到郡這一級已經足夠。

平手汎秀命人將思路落實成文,尚未正式施行,時間已經到了十二月初十,年關將至,而他才剛剛帶著孩子回到淡路,與家人見了一面。

這是時隔數月重新見到自己的妻妾子女。

但只呆了三天,吩咐好好準備年後言千代丸的元服之事,接著便再次踏上甲板,前往四國彰顯存在感。

當然,伊予北部還是人家毛利的勢力範圍,不用去自找沒趣。

伊予南部、土佐西部一帶,河田長親坐鎮中村禦所,對一條、宇都宮兩家遺臣的籠絡工作甚為得力,不需要太過擔心。

比較復雜的是阿波、贊岐兩國地盤,現在是以細川真之、十河存保、香川之景為中心,鈴木重秀、湯川直春則被轉封到島上作為牽制力量。

這兩國的國人豪族都派出了象征性的微末兵力,一同對抗武田,然後就面臨了三好復興勢力四處作亂的挑戰,打打停停磨蹭了小半年,直到前線分出了勝負,才一鼓作氣將扶不上墻的“亂黨”收拾掉。

顯然他們對於潛在的問責是十分不安,早早各自送了信來。

其中十河存保親自跟到前線作戰,自然是有功無過。香川之景比較坦誠承認了自身能力不足,難以駕馭地頭蛇。湯川直春專注於誇耀自身武勇,暗示同僚們皆是無能拖累。鈴木重秀卻是端著身子,說了一堆不著邊際的話企圖和稀泥圓過去。細川真之則是控訴領內國人們如何故意怠慢,不肯配合。

這幾個家夥,沒有一個是讓人省心的老實人,但也都掀不起大風大浪,在精力有限的情況下姑且擱置一旁,暫不細細清理。

平手汎秀巡視四國的第一站,選的是土佐。

拜訪的對象,自然是長宗我部元親。

……

十二月十五日,平手汎秀在土佐中部浦戶港灣登陸,長宗我部元親早已提前多時帶著近臣們鄭重其事歡迎大駕。

雙方寒暄談笑一番,一齊前往岡豐城。

只相隔幾個時辰的腳程,轉瞬就到。

然而一路上長宗我部元親卻故意反復再三露出欲言又止的姿態。

起初平手汎秀笑而不語,安定下來之後,等到近臣們散去,左右只剩親侍,才主動詢問說:“元親殿,莫非是想問今年參與對武田作戰的報酬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