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滄海橫流(一)(第2/2頁)

幕府第一次來的是伊勢貞興,沒取得任何成果。後面一次卻是明智光秀,他講到,公方大人此前一時迷惑,才遣人求助,現在迷惑已經在眾人勸諫下消散了,請平手家毫無掛念地出征,京都安全幕府可以自己承擔。

柴田勝家則是送來了一封包含愧疚的親筆信說:“您的拒絕是有道理的。我堂堂一員宿將老臣,不能隨您一道前往尾張禦敵,已經是頗為失職,要是連附逆的朝倉家都沒法獨力對付,不如幹脆切腹了事。”

瀧川一益就搞笑了,居然致函前來聲稱:“吾孤守城中,鄉野國人盡皆投向武田,如若閣下不肯支援,鄙人恐怕只能另做打算了。”言下之意,實在得不到幫助他就要倒戈投降武田,這個聽起來真是細思恐極。

見信平手汎秀卻是笑了,對左右說:“他越是這麽說,越是不可能倒戈相向,瀧川殿這個人,我是極了解的,爾等盡可放心!”

說是這麽說,但接下來,卻遣了精明敏銳果敢幹練的中村一氏,分出千五百人,象征性以龜爬速度前往北伊勢支援。

中途平手汎秀來到近江境內,在蒲生郡休整,抽空打算拜訪一下竹中重治,問問他跟柴田到底是怎麽回事,竟被朝倉義景偷了桃子。結果只見到其弟彥作,說竹中重治前幾個月辛勞過度,現已病倒臥床數日了,精神委頓得很,恐怕無法見客。

倘他身子骨好一點,能理事,或許有辦法能與柴田勝家找到共處之道,佐和山城或許不會丟,南近江局勢也可能截然不同。

此事誠然令人嘆息。

過了近江,轉向東南,是伊勢與尾張接壤的長島城。

此地說話算數的是一向宗的坊主和高僧,他們在石山本願寺的要求下,姑且保持著中立態度,但私底下明顯更傾向於武田,當面就拒絕了向平手軍提供任何補充和協助,連休息的地方都不給。

基本可以說是“惡意中立”了。

好在,已經得知織田軍本陣轉移到了尾張西部的勝幡城,只剩下不到一日的路程,熬一熬總是問題不大的。

……

清州失陷以後,織田信忠先是撤到小牧山城,站穩腳跟。

武田信玄的主力似乎又折返到三河遠江等地,而武田勝賴作為先鋒耀武揚威開進清州城後,由於補給原因也無力再進。

這讓織田家稍微緩了口氣。

接著武田勝賴開始縱兵在富饒的尾張平原上荼毒肆掠。

而織田信忠為了保護祖上傳下的津島港町,收攏殘兵,振奮精神,取道巖倉,來到勝幡城。

少年家督雖然兩敗於武田,但仍有足夠的鬥志守衛家產。

但他還缺乏把決心傳遞給家臣的能力。

勉強把一萬殘兵敗將拉到勝幡城來,擺出一個可堪一戰的樣子,已經竭盡了織田信忠身體內的能量,令他焦頭爛額,心枯氣竭。

對於軍議上的混亂局面,實在無力再去壓制了。

一門眾的叔父們全都死氣沉沉,悲觀氣息溢於言表,不足一提。

美濃三人眾十分淡定,默默坐在角度不發一言,但他們相互眼神交流之中,明顯早已達成了私下的默契。

尾張的林秀貞、丹羽氏勝則是滿腹心酸無從說起的表情,君臣互相都不怎麽信任,時間長了相看兩厭。

池田恒興、前田利家聲嘶力竭,忠勇有加,可惜回應者寥寥。佐佐成政回來了可能效果好一些,也有限。

唯有直屬老部下毛利長秀、梁田廣正可以信任,但他倆屬於實幹派的人才,組織行動、調動氣氛,非其所長。

河尻秀隆一死,織田信忠忽然發現身邊竟無人可用了。

當年老爹是如何一聲令下,讓所有人俯首帖耳,噤若寒蟬,不敢再有異論的呢?

他使勁回憶,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甚至開始懷疑,為什麽特意搞個軍議,幹脆讓家臣們呆在各自營帳裏,可能會更好?

至少不會讓虛弱與混亂如此彰顯無疑。

——當織田信忠受到通報,說平手軍抵達時,他的周圍就是這樣一種局勢。

但織田信忠也並沒有太激動興奮。

他當然還是有些高興之意的,只是眼底下隱藏著更多更復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