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坐觀成敗(上)(第2/3頁)

這麽一沖淡,暫時沒人好意思聊繼續追擊作戰的話題了。

平手汎秀剛剛暗中聽了一些機密回報,知曉了敵方的最新變化,方才做出定計,不加追擊,以免給三好家過多的壓力。

小西行長依舊是連連搖頭一臉惋惜的表情,對自己首次擔任軍目付的戰績表示遺憾。不過,沒有聲望顯著的“鬼童子”幫腔的話,他本人的發言力實在太低。而其他將士,比如拜鄉、本多、疋田等,雖然對長宗我部元親也看不太順眼,但感受就淺多了,不值得特意冒個頭。

眾人安靜了一會兒,平手汎秀才讓木下秀長將各備隊的戰績一一講出來。右翼的將士們在進攻潰敵時都有所斬獲,中路和左路稍差一些。除了土佐姬若子,最顯眼的就是使用小炮打死七條兼仲的野口政利、生津貞常兩個一門眾了。不過這全是憑借器械之利,沒什麽好吹噓的。

沒見過現場的人從旁述中都知道了這個新武器的事情,表面上是紛紛表示十分震撼,不過內心是否認同就難說了。

略加表彰安撫一番之後,平手汎秀宣布說:“聽聞左翼軍中,土橋、鈴木二位都負了傷,我這就去探望一番,各位姑且先回到軍中,注意警戒吧!”

話畢,眾人識趣地告辭離去,平手汎秀帶著幾個隨從火速來到了傷員休養之處。

由於“政治過硬”被臨時任命為侍大將的土橋守重傷得不重,運氣不好被流矢戳中了大腿而已,並未傷到骨頭,目前已經取下箭只,包紮完畢,除了有十來天行走不便以外,似乎不會有大礙。

作為一個百戰老卒,他情緒很穩定,只說“刀劍無眼”,對此有充分的認識。

但鈴木重秀就有些面容慘淡了。

他是趁敵方立足未穩,就帶著親兵悍不畏死地先過了河的,結果反被逆襲,站不住腳,無奈從水裏遊回來才逃得性命。郎黨損失了二三百自不必說了,便是其本人,這期間額頭被槍尖擦傷,腹部有四寸長的刀痕,右腳在河裏為鐵炮所擊中,左手臂和臀部也都掛了一點彩。

這要是普通人,不死也得殘障了,可鈴木重秀這家夥包紮之後,躺在床上還有空大聲抱怨:“平手刑部大人您可來了!今天我們雜賀黨打成這樣,土橋守重那家夥絕對是責無旁貸的!我都過了河了,這老混蛋居然不趕緊派人跟上,好好的機會就這麽浪費了……我也不是說非我不行,但您讓老混蛋當這個臨時的侍大將,真是欠考慮了啊!這不光是我們鈴木家損失多少的問題,還關乎您作為紀伊守護的面子啊!要是我們在河對岸站穩了,後面的部隊源源不斷,早把對面的阿波眾擊潰了!也就用不著一個土佐人來出這個風頭……”

他哥哥鈴木重兼站在旁邊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拼命使著眼色,可混蛋弟弟壓根沒發覺,就知道一個勁地抱怨不休。後面鈴木重兼也懶得暗示了,身心俱疲雙目無神地靠著柱子,一副放棄治療的樣子。

而平手汎秀一邊微笑著鼓勵,一邊想起這兩個月以來接到的各種情報。

上一代鈴木家家督,名喚重意,人稱佐大夫,是智勇雙全能屈能伸的一代豪傑,在他帶領下,雜賀黨有四成以上的成員奉鈴木家為盟主。

這個鈴木重意,半年前剛剛病逝。

原本他的繼承人是嫡長子重兼。重兼此人勇武遜於其父,謀略卻更勝之,擅長團結人心,早就是公認的世嗣了。

可偏偏老爹去世之前的一年,鈴木重兼莫名其妙患上無法根治的慢性病,身體日漸虛弱,任何體力活都幹不了,完全不能騎馬射箭了,背個鐵炮都累得氣喘籲籲。

此事在普通的大名家還不是致命問題——朝倉義景也是不能打架,仍然安坐其位——不過在雜賀黨這個崇尚武力的松散集團裏面,問題就大了。

土橋氏虎視眈眈,準備以此為突破口拉攏部眾,取而代之。

鈴木家上下討論之後,決定推出勇力過人、被年輕一輩視作偶像的次子重秀來當名義上的家督,而文弱的重兼也甘居輔佐之職,在幕後控制局勢。

於是土橋家就沒什麽辦法了。

然則……鈴木重秀這家夥,壓根就不是按照繼承人的標準培養的。

從小都是放養,長期以來一直就只知道恃勇鬥狠舞刀弄槍,都滿了二十五歲,才突然要求他學一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實在是強人所難。

被土橋守重認為是“虛偽重利,對顯如上人和老金吾殿並非真心敬重”的鈴木家,有了這麽一個完全不懂政治的家督,可真是有趣。

於是就發生了這樣令人尷尬的對話。

鈴木重秀罵了半天,口幹舌燥,才停下來,轉身用沒傷的那只手端水喝。

平手汎秀耐心地聽完他的抱怨,點了點頭表示了解,而後故作為難地說:“鈴木和土橋的矛盾,我也知道一些。但你指控他今日公報私仇,畢竟沒有實據,我不能隨意認可。我看……要不然打下阿波贊岐之後,就讓鈴木家遷到四國島上來?免得與土橋家再做鄰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