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雙重保險

永祿十年(1567年)十二月初,剛從伊勢攻略中抽身出來的織田信長傳遞了“將在新年後再次上洛”的意圖。根據信件中的蛛絲馬跡判斷,這次很可能是要跟朝廷打一番交道。

話說織田家因為出身關系,向來在京都那裏是沒什麽人脈根基的。前代家主信秀得到從五位下備後守的官職,那是一擲千金,花了四千貫銀錢才從朝廷那裏買到的。後來為了方便攻略松平家,換成三河守,又是另一筆進項。這兩單生意的經手人就是平手政秀,所以汎秀是記憶深刻。

信長繼任之後,雖然一直自稱“上總介”,但其實是不被官方承認的,後來也是走了與其父相同的路子,送上巨資換來“尾張守”。直到擁立足利義昭上洛,才終於翻身成為“彈正少忠”。

此官雖然依舊是從五位下,但卻屬於“彈正台”這麽一個不受太政官影響的監察機構,比尋常國司是要尊貴一些的。雖然這個彈正台的機能早就喪失了——或者說從設立起壓根就沒怎麽起效過,但仍具備一定象征意義。

這次信長前來,肯定是要更進一步了。“彈正台”的主官“彈正尹”歷來由皇族親王擔任,不授予外人,所以大家猜測信長可能會升任僅次於“彈正尹”的“彈正大弼”。這個官對應的位階至少是正五位下,一般會以從四位的身份敘任。如此一來也算符合了織田家掌握數國,控制京都的身份。

對這等大事自然要分外放在心上。

織田家已經撤出了山城國的軍隊,將治轄權歸還與幕府,只留下塙直政保持與朝廷的聯系。但畿內各方鎮將,都接到指令要一同前來,以壯聲威,其中有但馬國丹羽長秀,和泉國平手汎秀,北伊勢瀧川一益,滋賀郡森可成,栗太郡佐久間信盛,野洲郡柴田勝家等。而信長本人則會帶著尾美二國家臣。反正隆冬也難以用兵,暫時離開也無妨。

屆時會有空前盛大的相撲比賽和能樂表演之類的慶祝活動,來誇耀織田家的強盛。

對此,足利義昭或許是出自抗衡的考慮,向朝廷提出,如今幕府中興,要換一個年號以表示變革,實行“改元”的儀式。同時他邀請了許多表示臣服的地方勢力上京觀禮,包括了大和松永,河內畠山,丹波赤井,丹後一色,攝津池田、伊丹等,連朝倉、淺井、德川也都被算在內。

只看名單,義昭似乎能與信長分庭抗禮,但問題在於,臣服勢力究竟是忠於幕府,還是忠於足利,抑或對二者都無甚忠心呢?這可真是難以回答。

不管真實狀況如何,平手汎秀對此做出積極反應,立即就先行帶著三百人先行趕赴山城國。讓佐佐成政幫忙組織其他需要參加盛會的家臣及和泉國眾。

只是他不知是迷了路還是怎麽回事,到達京都附近後,未作停留,接著向北行去,進入近江國高島郡,多走了大半日。

這麽一走,就到了琵琶湖的西岸邊上。

與東岸的廣闊豐饒的平原不同,琵琶湖以下俱是群山峻嶺,唯有沿著湖開辟了一條正式的道路,此外皆是原始的山地,不可能容納大隊人馬或牛馬車輛通行。

即便是僅有的大路,也只能容納十人並肩而行,而且蜿蜒曲折,忽上忽下,高低起伏,地圖上看著只有不到二十町(2km)的直線距離,卻足足要走一個時辰。

幾天前高島郡下過的雪,如今還未融盡,道路兩岸全是白茫茫一片,每隔上數百步,才看得見一兩行疏落的腳印,顯然可知附近居民極少。

在著名的“金崎殿後”之事中,織田軍就是從此處通行的。

見了實景之後,汎秀越發堅定,這個事件要盡量避免。在缺乏補給,道路難行的路線上執行轉進,對軍隊會是一場災難。

不知道原本歷史上,究竟是織田逃跑能力太強還是朝倉追擊太慢,居然會讓大軍脫出,而沒有造成滾雪球式的崩潰。

遊戲和大河劇對此沒有細致說明,只有一些木下秀吉參加殿後的事跡,但也過程不詳,疑點頗多,小說家言的色彩很重。

平手汎秀不太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探索這個真相。萬一世界線變了,本位面的織田沒有那麽給力,或者朝倉沒有那麽廢柴,該怎麽辦?

他不由得對赤尾清綱多了幾分期待。倘若淺井主力真的西遷至播磨,就算有什麽變動,也不至於變生肘腋之間,毫無反應時間。

但另一方面,總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別人身上,自己也應該準備一點預備方案。

“行路艱難啊……”

汎秀自顧自感慨了一句,踩在山間積雪上,眉關緊鎖,臉上顯出一絲憂慮之意。他想到了近日從北近江陸續傳回的信件。

派去搜集淺井家情報的忍者已經取得一些成果了,根據探查結果看,赤尾清綱已經失去權柄很久了,他隱居之事屬實,只是影響被控制在小範圍內,並未擴散下去。從信長的反應來看也只認為是義弟的家事,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