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臨時請求

界町的問題,與和泉國人眾的問題,異曲同工。以當前各方面勢力,要想取幾個敵對者的首級,自然不難。但這麽做之後,只能解決臨時問題,卻埋下了很多禍根。如果純以暴力來對付這些敵人,就會不斷制造敵人。

汎秀一邊休息,一邊正在構思事後怎麽給信長匯報,同時還抽出幾分心思回味與姬武士之間的旖旎之事。總之是十分悠閑的。

用盡全部的智力和資源,做好一切預先防範措施,之後就不要再為不可控因素去徒然煩惱——這是平手汎秀的為將心得。所以此刻他能安然躺在城裏,避開盛夏日的火辣陽光。

只是,當不可控因素當真出現時,他仍不免略微驚惶。

“小藤太(服部秀安的字)?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巖成友通如何了?”

服部秀安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現,急匆匆地沖進本丸,這讓平手汎秀不禁連續發問。

能不經層層通報直接覲見的家臣並不多,服部秀安雖然有這個權利,卻也十分謹慎,只會在非常有必要的時候行使這項權利。

但此時只見他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上氣不接下氣,一時話也說不通順。這對於一個專業忍者來說,可是極罕見的狀態。

“稟……稟主公,巖成……巖成他……”

“坐下來,慢慢說。”

縱然心急,汎秀也不能在家臣面前顯現出來,他親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對方面前。

“多謝……謝主公。”

服部秀安一口氣飲了半盞,長舒一口氣,按著胸口用力喘幾下,方才回過神,趕緊說到:“主公,本來我們已經布置好口袋了,但不知為何,巖成友通突然說對您有一個請求,必須馬上匯報,我擔心誤事,就趕緊回來了!”

“一個請求?”汎秀摸不著頭腦,繼而有些慍怒,“你們都不知道什麽叫輕重緩急嗎?”

“下臣也是這麽說的……”服部秀安有點委屈地申辯到,“但他說,就算不顧妻妾兒女的生死,也必須先見到您!”

平手汎秀一愣,拿茶壺的手驟然就這麽停在了半空中。

他竭力想要控制情緒,但面部表情還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早知道這件事情有一定風險,但沒想到風險兌現得這麽快!

歷史已經證明過,扣押妻兒這種辦法,對付不了漢高祖這等梟雄。可是巖成友通是這樣的人嗎?以前怎麽沒看出來?

根據各項情報信息分析,汎秀一直認為,巖成是個文武各方面都很出色,但格局和野心並不太大的人。換而言之,就是說只是個兢兢業業的人才,卻非當斷則斷的豪傑。如果因為這一點判斷失誤,讓他脫離控制了——損失倒也不甚大,面子上可真是掛不住。

昔年只是尾張國內一介無名少年時,自以為是個灑脫的人。但現在呢?東拒今川,西討三好的名聲已經帶來了無數虛擬的光環和現實的利益,以至於平手汎秀已經有些依賴於這種名聲。

花費了大約三秒鐘,汎秀收斂這萬千條思緒,穩住心神,問到:

“不知他提出的條件……究竟是什麽呢?”

說話的時候,汎秀還笑了一笑,雖然略有一點勉強,但也讓服部秀安心神大定了。在他們這批老臣子心裏,自家主君幾乎是料事如神無所不能的。

於是淡定答曰:

“巖成友通寫了一封密信,臣下覺得茲事體大,不敢輕易處置。”

說完他從懷裏取出一個信封,俯首遞過來。

汎秀立即接過,兩下就撕開。

薄薄的一張信紙,上面只有兩行字——

“前幾日妄言提出的幾個條件,請您全當是我大放厥詞,萬望海涵。我巖成友通一介罪人,不敢奢想知行與地位,只求平手監物大人放過一個友人的性命。”

送完信之後,服部已恢復了平日冷冽果決的樣子,侍立於側,等候指示。

“是這樣嗎……”

汎秀眉關緊鎖,陷入沉思。

如果這一番話不假,那麽巖成友通就並非是預先想好拋妻棄子獨自逃生,而是因為遇到某些事或某個人而臨時起意。

結合當前所取得的情報,加之對巖成此人的了解,他臨時起意的原因,其實並不難猜。

想通此節,汎秀意識到,其實服部秀安是高估事態了。只要靜待巖成友通自己冷靜,不須反駁,他自己一定能意識到這個請求的荒謬性,自行收回的。

松了口氣,但依然難辦。

服部秀安的政治敏感還是太低了。如果是中村一氏,一定會更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服部秀安把巖成友通的話傳回來了,這就不一樣了。

巖成友通一定已經覺得不妥了,但也一定會有一絲僥幸心理,這是人之常情。

現在駁回的話,無疑顯得不近人情。

雖然按巖成友通的智商,他還是會接受命令,以妻兒的安全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