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誘敵之道(第2/3頁)

“嗯……”平手汎秀伸手接過,卻並未多看,只是擡頭看了看中村一氏,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有什麽看法麽?”

“在下只知奉命行事,豈能越俎代庖。”中村一氏面上殊無表情。

“隨口說說而已。”

“在下不敢。”

“難道接下命令之後,就不知道自己思考嗎?”

汎秀提高了半個語調。

中村微微愕然,片刻之後,躬身稱是,答曰:“四國物產貧乏,難以維持遠征糧餉。三好家若調集大軍,再渡海逆襲京都,勢必要從附近商人那裏購入物資。故而只需監視界町,即可提前判斷敵方動向……”

“你是這麽想的嗎?”

“這全是殿下您的高見。”中村不解其意,更不敢胡言亂語,只能是沉聲道出事實。

“如此‘高見’啊……咳……”平手汎秀頷首輕笑,又引起幾聲咳嗽,接著伸手向端坐不語的河田長親與本多正信示意,“你們沒有什麽看法嗎?”

二人對視一眼,面上俱是頗有尷尬之色。支吾半許,終是河田長親身份更為親近些,出言說道:

“三好家若調兵前來,必然需要經由界町引進物資,這斷然是不錯的。但反推下來,商賈向四國流通,卻未必一定是三好家的調動。比如此時年末的時候,商貿自然會集中於海道,又有何異常呢?”

汎秀輕輕點了點頭,似是認同。扶桑作為華夏文明的分支,歷來是極重新春的,下層武士百姓都有全年積攢至此時消費的習慣,商家自然也是這時候最為活躍。

“但冬日農閑也是大名整頓軍務的時機,三好若是暗中囤積軍糧,以待出兵,恐怕不妙。”本多正信應和幾句,而後看了看汎秀的臉色,才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只是我們仍然不能判斷敵方究竟何時會……”

“若是本家的情報能覆蓋到四國島上……”

沒人接下這個話題,因為“若是”,“假設”這些東西,根本毫無意義。

當日平手汎秀認為只憑商賈動向就能預判三好異動,是出自政治眼光。政治本身錯綜復雜,環環相扣,需要的不是準確的零散信息,而是判斷出環境總體趨勢。但軍事卻不然,沒有細致的情報和清晰的計劃,根本無以成事。

而這正是目前所或缺的。

以商賈的行動,只能大概判斷出:三好家可能開始行動了。但是究竟組織多少兵力,何時出發,卻都無從判斷。

“我當日言語過於托大,爾等盡皆只當不知麽?此非忠臣所為啊。”平手汎秀閉目撫額,半開玩笑地斥責道。

“殿下的遠見卓識,我等不敢妄加猜度。”河田長親。

汎秀聞言笑罵:“你我相識近十年,還不知我是厭惡諂媚之人嗎?”

“可是殿下,這並非諂媚啊。”河田俯身告罪,而後正色道,“我雖然也曾經自負機智,但是與殿下的見微知著相比,卻還相差甚遠。當年殿下未至東海道,便預言三州錯亂,未至甲信,已知曉武田結盟之願……”

平手汎秀聞言啞然無語,只能咳嗽幾聲,不作回應,權作高深姿態。

這種事情雖然不無小害,但對於確立權威而言,絕對是利大於弊的。就如此次,平手汎秀斷言三好三人眾不日將要逆襲京都,並無確切原因,但屬下們卻是深信不疑的。

別人是在以因推果,而我只不過以果知因罷了——這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哉。所以汎秀默然無語,只是低下頭向面前這幅地圖望去。

四國島與近畿,相隔的海域,目前由淡路水軍所領,而淡路水軍此時的立場,是支持三好三人眾,與織田擁立的幕府對立。所以初到近畿,根基未穩的織田家很難將手伸過海面。

淡路國地域狹小,亦無良田,只有六萬石地產,島上居民多以出海為業,漸漸形成橫在瀨戶內海與紀伊水道中間的水軍勢力,依靠設卡收稅來謀生。其勢力範圍鄰近畿內,又連接石山、界町、尼崎、岸和田等商貿重地,故而被當時的霸主——三好長慶所看重。三好長慶以其三弟繼承淡路安宅家的門戶,改名安宅冬康,整合淡路十八家水軍以為己用,對於鞏固近畿控制權的助力,不言而喻。後來三好長慶聽信松永久秀讒言,處死了安宅冬康,無異於自斷一臂。

安宅冬康,史稱為溫和穩健的仁將,亦是著名的文化人,以其人格魅力和出色手段獲得了淡路十八家水軍眾的支持,他的無端被殺,令淡路人對三好家大為失望,從此離心離德。

如今統率淡路水軍的安宅信康,雖然是冬康的親生嫡子,但人望和能力遠遠不如,只不過仰仗余威罷了。同時因為其父之事,對三好本家也是多有芥蒂的。

平手汎秀思索良久,依稀記得歷史上,安宅信康這小子的確是投降給了織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