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航海者

“對了,三十郎啊,我還沒有細問過,這個南蠻商人是怎麽樣的人呢?”

汎秀端坐在玉越屋在津島町的房產裏,悠然喝著茶水,如此問到。不過這種問題意義並不大,在這項工作上並沒有人可以代替他本人。

“噢,殿下請放心,這個人是他們那邊的武士出身,只是兼作商人,並不是下賤之輩。”

玉越三十郎顯然理解錯了意思。

“我並不是在問這個……”汎秀苦笑著搖搖頭,“比如性格和習慣之類……”

“噢……”玉越點點頭仿佛是明白,隨即又搖了搖頭,“我與那人作過好幾次交易,對方幾乎從不會討價還價。”

“有這樣的商人嗎?”

“如果賺頭足夠大的話,適當倒是另一種技巧,而且這還可以讓人摸不透他的心理底線。”

“那麽說你倒是很看好他了?”

“殿下,恕我直言,南蠻的豪商,現在並沒有誰會來跟我做生意,而我主動去結交的,都是那些有潛力的年輕人。”

能夠跑到尾張這樣相對商業落後的地方,當然不會是什麽豪商了。這倒也是先前打算的內容。

“如此也好——另外你是否見他佩戴過念珠一類的東西?或者做過什麽禮敬神佛的儀式?”

汎秀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

果然這些東西還是問不出來的,必要接觸過後才能了解。

這時候商業町所設置的南蠻報時鐘正好敲響,一頭金發的年輕歐洲人也同時走進屋子,身後只帶著一個同樣是白種人的彪形大漢。

難道沒有帶翻譯嗎?

平手汎秀這麽想著,隨機年輕人開口了:

“日安,尊敬的大人,我很擅長你們的語言,不需要翻譯。”

居然是流暢的大阪方言。不過這樣也好,免去了誤解的麻煩。

“應該如何稱呼呢?”

汎秀問道。

“我是拉斐爾·卡斯特羅。”年輕人如此說著,接著又伸手指著旁邊的大漢,“這是我的朋友克勞烏迪。”

歐洲人的姓名,轉化為日語的發音,讀起來頗覺得別扭。

拉斐爾?拉菲奧?

汎秀稍微思索了一下,這個名字應該常見於葡萄牙或者意大利,再考慮到現實的局勢,前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您的家鄉是?”

“葡萄牙的裏斯本,是一個臨海國家的臨海城市。”

歐洲人出於客氣如此回了一句,但卻並沒有指望對方能夠聽懂。

“噢,那是國家的都城啊!”

雖然發音並不太準確,不過要分辨出城市的名字倒還不難。

“您淵博的知識真讓人吃驚。就算是自以為了解歐羅巴的人,都只會把我們叫做佛郎機人,雖然那個發音更接近另一個國家。”

拉斐爾微微表現出一點詫異。

“似乎你們的鄰居西班牙人也被叫做佛郎機?”

“能夠把我們和那群家夥區分開的,在東方還真是少見啊!”

“其實我也只記得航海家麥哲倫,還有波爾圖的葡萄酒而已!”

汎秀微笑著回應,心裏說其實我還知道菲戈,只是沒辦法跟你交流這個了。

不了對方卻是神色有些黯然。

“麥哲倫先生雖然葡萄牙人卻為西班牙國王效忠,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光榮的事情。我們雖然已經獨立了幾百年,但是在外人眼裏依然只是‘卡斯提爾人的鄰居’而已。”

“然而在航海之中,貴國不是取得了巨大的利益嗎?”

“可是西班牙取得的利益使我們的一百倍!也許在我生前,就會看到國王的位置被卡斯提爾人奪走了。”

“難道情況已經如此惡劣了?”

只當是了解歐洲史罷了,汎秀不禁發問到。

“西班牙的上一任國王是眾多家族聯姻的結果,也因此繼承了許多的家主頭銜和領地。他的兒子同樣是個強大而又野心勃勃的家夥,遲早會入侵葡萄牙的。他們的領地和軍隊是我們的好幾倍……”

拉斐爾滔滔不絕地表達著對西班牙兩代君主的不滿和痛恨,最後忍不住用上了葡萄牙語,汎秀這才招來供奉的下人添茶,以提醒對方。

至於另外兩個聽眾,替汎秀背著行李的淺野長吉和作陪的玉越三十郎,則是完全為歐羅巴人的描述所驚嘆,他口中地方的情況,似乎既不同於扶桑更不同於中土。

“抱歉,是我失態了。”

拉斐爾鞠躬道。

“看來您一定是個忠誠的家臣。”

這一時代出來冒險的人許多都有貴族的身份,是以汎秀如此猜測。

拉斐爾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我的祖先曾經是若昂一世陛下麾下的侍大將,被冊封了大約五千貫的領地。可是我還有個哥哥,所以沒辦法繼承當主的位置為國王效力,只是個一門眾而已。”

充滿本地色彩的解說令汎秀當即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