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幕府(第2/3頁)

“噢?”

“尾張守啊,你與我是有著同樣性情的人,所以想要什麽就不用像別人那樣假惺惺的暗示了,直接說出來吧!”

“這樣的話,豈非在眾多大人面前失禮了?”

“無須擔心,這裏的人都於我一體同心。”

“如此的話,就請恕信長放肆了。”

“請說。”

“天下即將產生心得變故,原先的小豪族一轉就會變成影響天下的諸侯,公方大人也需謹慎。”

“噢?尾張這樣的認識,似乎過於片面了吧?”

“公方大人坐鎮近畿,想必比信長更加清楚天下大勢,莫非方才說‘不必假惺惺的’,難道這麽快就不算數的嗎?”

“哈哈,尾張還真是坦率啊。”義輝饒有興致地盯著信長,“尾張的意思,是想要奪取美濃的土地嗎?”

“公方大人目光如炬,一語中的。”信長亦毫無否認。

“這倒是頗為難辦了……尾張大人固然英雄了得,然而美濃的治部(齋藤義龍)亦非常人……”

“公方大人只需安居禁中,十載之內,信長必然取得美濃,再來朝見公方大人。”

足利義輝輕輕一笑,不作置評,卻把目光投向信長身後的四人。

“不知尾張會派出哪一位武士來比劍呢?”

信長臉上也沒有出現失望的眼神,而是順著義輝的意思轉變了話題。

“四者皆可。”

義輝掃過四人,點了點頭。

“那麽,就由那個玄色衣服的武士出列吧。”

居然點到我了?

玄衣武士微一驚詫,隨即出列施禮道:

“鄙人平手汎秀,拜見公方大人!”

……

竹刀、道服、赤足。

“尾張,平手汎秀。”

“上野國,沼田佑光。”

施禮之後,兩相站定,拔刀對峙,不再言語。

以尾濃一帶的計量,十七歲的平手汎秀高達六尺二寸(173cm左右),玄色的武士服沒有一絲雜塵,持刀佇立,儀表堂堂,如刃出鞘。相比之下,同樣年輕的沼田佑光矮上不少,且已蓄起了胡須,垂手輕提劍柄,斂目沉身,更具高手風範,經驗老到。

相持之下,面對陌生的對手,誰都不願貿然出手讓人看出破綻。另一方面,如同不知禮的野武士一般不明就裏即上前砍殺,即使以蠻力獲勝,也會被認為心性浮躁,缺乏氣量。

劍道始於春秋,於隋唐傳至日本,與其他武技不同,並非只是搏擊的手段,而是被視作精神的修煉。擂台之上,勝負固然重要,然而觀眾更為重視的是劍士的修養與氣量。

這種修行與戰陣搏殺,是完全迥異的方式,前者講究心性與技巧,而後者則是聲勢與氣力。平手汎秀之父政秀,並非弓馬嫻熟的武將,卻是擅長“京八流”劍道的高手。京八流傳為源義經所創,由門下“鬼一法眼”繼承,現任將軍家劍術師範吉岡憲法,亦屬此流派傳人。劍術之要訣,在於心如止水,波瀾不驚,方能閑庭信步,進退自若。

對面來自上野國的沼田佑光,乃是新晉的幕臣,聽聞已周遊列國,習得數十種流派,然而關東劍道的宗派,多源於關東的鹿島中古流。中古流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創下“神妙劍”的國摩真人,其劍術瀟灑凜冽,出手狠辣。

沉默的等待,每一刹那都是漫長無邊,宇宙之中,除了自己與對手的劍,再無旁騖。摒除雜念,物我兩忘,才能忍受這樣的寂寞。是所謂劍意如禪。

坐於高位的足利義輝捋須微笑,朝著信長點點頭。

“劍之道,靜則如止水居淵,波瀾不驚。這位汎秀殿已得其中三味。”

信長回首躬身,是為回禮,但卻並不答話。對於他而言,無論劍道、茶道還是禪道,都只是浮雲般徒然華麗而無用的技巧,只有手中的刀劍與倉敷中的錢糧才是可信的。

“公方大人所言極是,遙想當年平手中務丞(政秀)風雅絕倫,果然家學淵博。”細川藤孝眼見信長之態,連忙上前接話。

“尾張偏鄙之地,又豈能及幕府群英薈萃?”信長終於也不痛不癢地奉迎了一句,然而聽上去卻不無敷衍之意。

“尾張大人過謙了。”義輝瞟了信長一眼,並無慍色,回首看向台下。

長尾景虎前日上洛,與將軍談笑甚歡,除了本身的人格魅力之外,更多的因為同樣喜好劍術的原因。而信長雖然具備同樣的野望,但卻稍顯年輕氣盛。

少頃,年歲稍幼的汎秀終究修為略遜一籌,忍不住出手試探。

竹刀自上而下,向沼田佑光左肩劃去。

佑光左腳踏後半步,以右腿為軸,反身挑刺汎秀左肋。

試探性的輕劃,出手有三分力道,而留在身上的尚有七分。汎秀右腕一轉,刀身變縱為橫,格住對方的劍鋒。

竹刀相碰,撞出鏗然低沉的響聲,佑光右腕一振,一觸即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