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演戲

夜晚,張居正府邸,書房。

張居正將手中的毛筆放下,舒了一口氣,擡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遊七,開口說道:“等到折子幹了在收起來,明天一早要遞上去。”

“是,老爺!”遊七連忙答應了下來,恭敬地說道。

這又是一份乞恩疏,張居正的態度很明顯,反正就是非要辭官不可,架勢做的十足。

事實上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張居正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被自己學生潑一身臟水,然後帶著這一身臟水就回家了,那還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以張居正的強勢和性格,他怎麽可能吃這樣的虧。

做出姿態給外人看是一定要的,但是能看到深層的就不多了,這裏面除了做個外人看的,還有兩個目的,或者說一體兩面,那就是試探皇帝和太後。

這幾年大家都知道,皇帝和太後對張閣老那是言聽計從,張閣老的條子都能當聖旨。

可是前幾天剛出了傅應禎彈劾張閣老,後面又有東廠廠公張鯨找麻煩,看起來一副風雨飄搖的樣子。張居正自然要試探,他試探的是皇帝和太後是否還想以前一樣倚重自己。

如果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麽肯定會慰留自己,不可能讓自己回鄉的。

既然要慰留自己,那麽臟水自然就不能再身上,沒臟水就證明自己沒錯,自己沒錯,那就是彈劾人的錯了。太後和皇上就要收拾劉台,收拾劉台和慰留自己,這是一體兩面的。

如果從嚴從重的去處置劉台,自己也足夠立威了。

第二天,張居正依舊沒有去內閣當值,只是又上了一份乞恩疏。

對於張居正的第二份乞恩疏,不屑者有之,憤怒者有之,退避者有之。反正聰明人沒人願意參和到這件事情裏面,自大明立國以來第一次學生劾老師,沒人絕對這會是小事情。

皇宮大內,朱翊鈞正在逗鳥。

“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鸚鵡這句話說得最好,這只鳥還是前幾年自己派去濠境的東廠探子弄來的。在宮裏面養了幾年了,身子健康的很,平日裏面太監宮女教,這句“皇上萬歲”說得最好。

朱翊鈞笑著喂著這只鳥,見身後的張鯨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朱翊鈞笑著說道:“有什麽事情?”

“皇爺,張閣老進宮了!”張鯨小心翼翼地說道:“太後在慈寧宮召見張閣老了!”

站起身子,朱翊鈞活動了一下肩膀,笑著說道:“給朕準備衣服,慈寧宮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了!”說完朱翊鈞就把鸚鵡遞給了旁邊的宮女。

早上張居正的乞恩疏朱翊鈞自然看到了,慈寧宮那邊自然也看到了。

李太後這幾天對這件事情可是關心的很,現在把張居正召見進來,那也是應有之意。張居正的第二份奏折,試探之意很明顯,接下來就該輪到自己唱白臉了。

時間不長,慈寧宮那邊果然來人了,而且神態還挺著急。

朱翊鈞早就收拾完了,見到人來了,直接就跟著想慈寧宮而去。剛走到門口,朱翊鈞就聽到裏面傳來了哭聲,聽聲音還不小,咦咦咦的。

聽到這聲音,朱翊鈞眉頭一挑,幸虧不是“嚶嚶嚶!”

不過光是“咦咦咦”,已經足夠讓朱翊鈞頭大的了,敢在慈寧宮哭的這麽大聲的,除了李太後也沒別人了。女人三法寶,一哭二鬧三上吊,李太後這是要哭給兒子看啊!

果然,朱翊鈞剛進去就見到李太後坐在那裏哭,手裏那種手絹,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朱翊鈞真想湊過去看看有沒有眼淚,不過還是沒敢,而是快步走到李太後的身邊說道:“母親,何事啼哭?是不是他們這些人沒好好伺候,朕讓人收拾他們。”

做戲要做全套,現在是裝傻時間,朱翊鈞覺得自己演技不錯。

張居正坐在旁邊,看著剛剛走進來的皇帝學生,見他擔心李太後的樣子,輕輕的點了點頭,這份孝心還是不錯的,不枉自己費盡心力的教導。

“你還說?”李太後擡起頭,杏眼圓睜的看著朱翊鈞:“你張師傅都要被人逼回家了,你怎麽也不管管?”

“想當初你父皇駕崩的時候,是誰挽狂瀾於既倒,還不是你張師傅。這幾年,是誰在為大明盡心盡力,保的大明江山穩固,還不是你張師傅?”

“現在你張師傅被人汙蔑,你身為皇帝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李太後一邊哭一邊數落朱翊鈞,說的那叫一個傷心,那叫一個真情流露。

張居正這個時候也不敢坐著的,連忙撩起蟒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下,然後大聲地說道:“臣有罪,臣行事不妥,讓皇上和太後擔憂了,皇上,太後,請準臣還職歸鄉!”

看到這一幕,朱翊鈞連忙來到張居正的身邊,伸出雙手攙扶起張居正,言辭懇切地說道:“張師傅,大明需要你,朕需要你,你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棄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