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來龍去脈(上)

看了一眼陳矩和張鯨,朱翊鈞笑著開口問道:“讓你們查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話是對兩個人說的,可是朱翊鈞看的確是陳矩,顯然是準備讓陳矩先說。

陳矩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說道:“皇爺,已經查清楚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地說道:“說說看吧!”

“這個劉台是隆慶五年的進士,位列三甲,也不是特別出色。中進士之後也沒能留在京城,而是被點了縣令,與張閣老的交集也不深。”

朱翊鈞點了點頭,這個他知道,科舉一甲三個人,狀元榜眼探花,那是鐵定要入翰林院的,基本上進入就是翰林編修。二甲的前幾名,基本能上會被點庶吉士。

翰林是詞臣,那是絕對的清貴官,畢竟有著“非翰林不得入閣”的潛規則在那裏,所以那是入翰林絕對是這一批科舉最頂級的了,就是像後世考入清華北大一樣。

稍稍差一些的二甲其他士子,觀政之後,會被送到都察院以及六部衙門,成為京官。

到了三甲,留在京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基本上都會被扔到地方去,這些人就代表這一次考得並不是太好的那一批。當然了,能夠考中進士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只是在考上的這一批人裏面稍差,沒考上的沒資格和他們比。

一甲是進士及第,二甲是進士出身,三甲是同進士出身,同稱呼上就看得出來,這裏面差別很大的。

劉台既然被弄到地方上去當縣令了,這就證明他不是這一屆最優秀的。

朱翊鈞聽了這話就忍不住好奇了,張居正雖然是那屆考生的座師,可是他也不可能關注到所有人。排名靠前的,優秀的人,這還情有可原,按說劉台這樣的人是入不了張居正的眼了。

要知道那個時候張居正就已經是內閣次輔了,雖然被高拱壓一頭,但是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的。

想到這裏,朱翊鈞就更認真的聽著陳矩接著說。

“劉台被吏部派了縣令,他去的是江陵!”劉台說到這裏,明顯頓了一下。

朱翊鈞也是一愣,去了江陵?朱翊鈞有些明白了,江陵是什麽地方,很多人都應該聽說過。只不過以前知道是因為那一唐詩“千裏江陵一日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自從張居正做了內閣首輔大學士,同時權傾朝野之後,人人都知道江陵出了一個張太嶽!

張居正,字太嶽,張太嶽說的自然就是張居正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怪不得劉台入了張居正的眼,原來劉台跑到張居正的老家去了。這算不算是另類的近水樓台先得月?朱翊鈞嘆了一口氣,就知道張居正和劉台的關系沒那麽簡單。

“劉台到了江陵之後,便以張閣老的學生自居,多次到張家拜訪,深的張閣老的父親張文明的喜愛。”

“當時長江改道,舊河道成為了一大片荒灘地。”

荒灘地?朱翊鈞一愣,說是荒灘地,可是誰都知道,那種地方只要開墾一下,很快就是一片肥沃的田地。不用陳矩說朱翊鈞也知道,這片地現在怕是張家的了。

“劉台以府衙的名義發告示,認定荒灘地為無主之物,並發告示尋找失主。”

聽了這話,朱翊鈞差點氣笑了,那片荒灘地,那是國家的財產,國家的地,說白了,那是自己這個皇帝的地。尋找失主,何其不要臉。

不說別的,如果開成良田賣出去,或者作為公租田,那是多大的利益,尋找失主?

“劉台親自拜訪張閣老的父親張文明,言明這片地為張家失地,理應歸還張家。”陳矩說到這裏,台頭看了一眼朱翊鈞,小心翼翼的。

朱翊鈞面無表情,但是卻盯著劉台的奏折看著。

原本朱翊鈞的心裏面還是抱著一點希望的,雖然他不相信劉台彈劾張居正是出於公義,可是萬一真的是呢?畢竟奏折寫得那麽冠冕堂皇的。

現在聽了陳矩的話,朱翊鈞徹底對這個家夥失望了,雖然自己猜對了,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劉台認江陵知縣的那幾年,張家的土地翻了幾倍,原本張家只是江陵普通的士紳,到了劉台離任之時,張家已經有“富甲荊楚”的稱號了。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後代流行兒子坑爹,現在流行爹坑兒子。

張居正遠在京城,朱翊鈞可不相信他有精力去管老爹在家到處侵吞土地的事情。不過顯然張居正這位老爹侵吞土地的時候,吃相肯定不會好看。

張居正在用人上,還真是生冷不忌,什麽人都用啊!

“那劉台是怎麽從知縣做到遼東巡按禦史的,朕可不相信是因為他給張家送了一塊荒灘地。”朱翊鈞語帶嘲諷地說道,張居正的缺點是很多,用人的標準也有問題,可是朱翊鈞絕對不相信張居正是為了一塊田或者錢財給人安排官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