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一章 不相信謠言,不傳播謠言

“快,快點!”

方孔炤焦急地催促著他的車夫。

四輪馬車不顧兩旁一片罵聲,在雨中的秦淮河畔疾馳,車上鈴鐺的響聲伴著馬蹄在瀝青路面的踐踏聲急速向前……

真是瀝青路面。

楊慶已經在廖角嘴煉油多年,當然不會沒有瀝青,雖然這東西實際上用途廣泛,但一向奢靡的護國公還是用瀝青和石子,在秦淮河畔鋪出這條也算精致的景觀大道。一邊是秦淮河上歡歌宴飲的畫舫,一邊是綠化帶間隔的瀝青路面,這條可以並排六輛馬車的大路已經是城內市民休閑的最佳場所。

或者說泡妞的。

得益於女皇陛下,大明的女權有所上升,至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種事情正在消失。不過很顯然方老爺無心欣賞兩旁雨中垂柳的綠意,還有那些打著傘散步的佳麗……

呃,他都六十多了。

而且他此刻滿腦子都是手中已經翻了很多次的小冊子。

他不是傻子。

他不但曾經當過巡撫,僅次於楊嗣昌的剿匪大員,而且還是易學的大師級名儒,雖然他沒有他兒子的名氣大,但他兒子可是他教出來的,方以智可是家傳的學問。他之前的確被炒股的狂熱左右,完全進入一種可以說無視一切的狀態,以至於就連他兒子的勸說都沒讓他警醒,可這本帶著極強技術性的小冊子,卻仿佛一盆冰水澆在他頭上讓他一下子警醒過來。

之前的一切都不正常啊!

無論是股票的狂熱,財富的狂飆式增長,乃至於他自己的狀態,統統都是不正常的。

“反常即為妖啊!”

他有些失態地自言自語著。

是的,反常即為妖。

所有這些都不正常,都像是被無形的手在操縱,就像往火上澆油般不斷讓炒股的熱情之火越來越熾烈,仿佛散播什麽毒藥般,讓所有人都陷入瘋狂,喪失理智。易學大師本來應該對這種事情最為敏感的,大儒本來應該保持淡泊名利的平常心,可他終究還是沒有頂住那洶湧而來的白銀光芒。此刻方大儒回顧之前的這一年真得有點無地自容,好歹也是一個飽讀聖賢書,久經官場的老人,怎麽就跟吃了藥般無法控制自己?

當然,他無需自責。

哪怕兩百多年後,那些比他經歷過更多,都已經被洋鬼子教訓了幾十年的咱大清官紳們,一樣也在橡膠股的狂熱面前倒下。

說到底……

這個真控制不住啊!

這東西真就像毒藥,什麽理智什麽頭腦,都在狂熱中蕩然無存,聰明人又如何?再聰明能聰明過牛頓?牛頓都被股票玩得慘不忍睹,哀嘆自己能夠預測天體運行規律,卻無法預測股市,人家那還是在股市已經比較成熟的半個世紀後的英國。這時候大明士紳們根本就沒玩過這個,完完全全就是一群初哥,突然間面對了這套東西,還有一個熟知後世所有套路的黑手在幕後操縱,他們真是被玩弄於股掌間啊。

他們的確都是聰明人。

真要是朝堂鬥爭,楊慶都不一定是他們對手,至少他們有和楊慶鬥的資格,不要小看這些老狐狸,他們個個都是人精。

可在股市上……

話說一只老虎掉海裏也鬥不過鯊魚啊!

“老爺,說不定您多慮了,護國公仇人頗多,要說有人故意這樣給他搗亂也不是沒可能。”

對面的管家說道。

“不管這些,先拋出去再說!”

方孔炤說道。

無論這個小冊子上說的內容是真是假,這時候拋出去是最正確的,反正他已經賺了很多,能盡早收手也算大賺一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趕到禦街的交易所,然後拋售持有的股票,就算以後還漲也別冒這個險了。希望只是虛驚一場,畢竟就像管家說的,以楊慶的仇人數量,有人給他搗亂很平常,而且之前也有過為了能讓股價下跌,故意散播謠言從中獲利的……

實際上股票經常漲漲跌跌。

各種各樣的內幕消息小道消息謠言之類的,經常在這一年裏,折磨著炒股者們的神經。

希望這次也是。

突然間外面響起馬的嘶鳴,緊接著這輛馬車猛得停住,然後在刺耳的刹車聲中,方孔炤驚叫一聲一下子向前撲出。

那管家急忙抱住他。

“怎麽做事的!”

管家轉頭對著外面車夫怒斥道。

方孔炤同樣穩住然後擡起頭,就看見他的馬車前,一個差點被撞倒的男子匆忙爬起,連看都沒顧上看自己身上是否受傷,直接向河邊撲去,很顯然準備跳進秦淮河。幾個散步的少女嚇得驚叫躲避,但幾乎同時,幾個巡警同樣從馬車前面沖過去,其中一個餓虎撲食般,一下子跳起把這個人撲倒在地。

後者掙紮著擡頭。

方孔炤立刻認出就是那個扔給自己小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