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九章 魔域桃源

灃河畔。

“明君?天下之大,何處是明君!”

水太涼悵惘地四顧茫然。

與江南的勃勃生機相比,這片古老的土地毫不遜色,他們前方一道今年才剛剛完工的水壩橫斷灃河,逼迫河水溢出形成高度超過半丈高的微型瀑布,跌落在下遊的河水中,繼續向前流向渭河。

但河面明顯變窄。

攔河壩前寬度超過五十丈的河面和下遊不過十幾丈的河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種對比造就的當然不是視覺上的特殊景致,而是上遊一道向東的水渠,水位加高後的灃河水,正沿著這條水渠不斷向前,繼續分入一條條支渠然後再次分入更多更窄的支渠,最終流入幹旱的土地。在這些來自秦嶺崇山峻嶺的河水灌溉下,已經開始抽穗的麥田裏一片茁壯的深綠色……

希望的顏色。

預示著很快就要在未來豐收的顏色。

而在不遠處的幾片菜園,同樣在這寶貴的甘霖灌溉下一片綠色,不過那裏不是青菜,而是從南方購買的土豆。

水太涼的視線繼續沿著這條渠道向前。

古老的長安城隱約可見。

而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可以看見無數身穿順軍灰色軍服的士兵正在忙碌,用鐵鍬,筐子,一輛輛小獨輪車,不斷將幹燥的泥土挖出運走,他們制造的塵埃在天空飄蕩。這樣的場景綿延到視線的盡頭,如果不是他們與渠水之間還有一道狹窄的阻隔,這渠水將沿著他們腳下剛剛挖出的渠道繼續向前。

超過一萬順軍和民兵就這樣夜以繼日地延長渠水的灌溉範圍。

在他們中間甚至可以看到一個特殊的身影……

“哼!”

錢謙益冷笑一聲。

他帶著復雜的表情,看著和士兵們一起挖土的李自成。

盡管他也知道這個逆賊做得很好。

李自成帶著數萬順軍士兵和長安的民兵,用了一年的時間,在灃河上硬生生修出一道攔河壩,然後用這道攔河壩將灃河水逼入沿岸的多條渠道以灌溉兩岸。而同樣的水利工程在此時的關中隨處可見,除了以原本鄭國渠及附屬各渠修繕的涇惠渠,渭河兩岸幾條主要支流上,統統都有類似的攔河截水灌溉系統。

這裏就是灃河上的灃惠渠。

這條攔河渠道再加上其他六條和涇惠渠一起,統稱為關中八惠。

李自成的關中立國之基。

為了修築這八條渠道,他甚至不遠數千裏,寧可少運些糧食也從南方運來了大量水泥,以水泥替代糯米的粘合劑。而這條灃惠渠完全建成後可以灌溉長安近郊三萬畝良田,都是最好的水澆地,畝產堪比南方頂級水田的,而涇惠渠完工後甚至可以灌溉渭河北岸六十萬畝良田。

“大明立國近三百年,這陜西來過無數名臣,也出過無數名臣,到頭來居然不如一個流寇,真是可笑啊!”

錢謙益身旁的龔鼎孳說道。

話說江左三大家剩下的倆就這樣在關中聚首,至於另外的一個吳偉業……

呃,死了。

吳偉業在植物人兩年後死了。

他終究沒有創造醫學奇跡,他終於沒有從植物人中爬起來,最後在植物人狀態下與世長辭,據說他下葬那天已經做女道士的卞玉京還去了,綿綿細雨中為他輕歌一曲,哀婉纏綿使聞者無不淒然。

“孝升是欲輔聖主而致太平了?”

錢謙益不無諷刺地說。

龔鼎孳在李自成手下頗受寵,和他一起的顧橫波更是和李自成的王妃交情匪淺,甚至龔鼎孳都已經不是龍興天子的大臣,而是秦王府屬臣,不過也就是做些文案工作,畢竟李自成的親信還輪不上他。

“不然如何,小弟可是已經被宗族從族譜中剔除了。”

龔鼎孳說道。

“再說這李自成有何不好?此時關中人人有田,戶戶有屋,糧食按需分配,秦王與民同勞作,男耕女織,夜不閉戶,官不貪,民無訟,簡直就是大同之世,聖人所求亦無過於此。”

他接著說道。

錢謙益看著他,似乎在想從他臉上看出這話真心還是假意,話說秦淮河上常客的龔大詩人能這樣想也未免太詭異了。

李自成此時在關中是公社制。

據說這還是他那本邪書上的詞,包括關中八惠其實也是那本書上的設計,公社的社員也是民兵化,但不同於楊慶,他這裏的農業生產由公社組織,地還是自己種自己的,但必須出售定額的余糧給糧所,換取其他各種農具之類的東西。沒有稅,但糧食也不允許民間交易,土地更不允許交易,永業田敢交易是死罪,水利建設之類公共的由公社組織。而糧所的余糧部分公社留作公用,其他上交國家調配,定額供應常備軍和其他非農業人口以及救災,不過這裏的非農業人口數量極少,哪怕就是公社官員也必須得參與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