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楚河漢界

廣武山。

“這就是打靶啊!”

第一軍第一旅第一營炮隊隊正韓常用驚喜的目光,看著腳下滔滔東去的黃河……

當然,他關注的不是山河壯麗。

他關注的是黃河上密密麻麻不計其數順流而下的木筏,每一個木筏上都滿載著清軍,在秋季平緩的混濁河水中緩緩而來。然後在艄公的努力下在近一裏寬的河面上,完成一個九十度轉向,再沿著與廣武山平行的河道繼續向東……

這就是多鐸的渡河大軍。

他找不到渡船。

袁宗第肯定不會給他在北岸留下渡船。

清軍渡河只能自己造船。

但十萬大軍強渡黃河也不可能是造個幾十艘小木船就行,更何況無論順軍還是明軍,也都不可能讓他在岸邊順利地造船,他那邊沒船,但南岸守軍可有的是,隨時都能渡河去突襲他的造船場。

而且他也沒時間去造那麽多的船。

像這樣的強渡,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上遊找一條支流,然後迅速紮無數木筏,趁著夏季的汛期過去,秋季水勢平穩,順流進入黃河再橫切向南岸登陸。這樣可以保證渡河規模,否則百十條小船強渡,都不夠給明軍當菜的,就明軍的火力往河堤一排,各種火力狂轟,咱大清勇士百十艘小船只能是載著當魚食。

至於建浮橋更是扯淡。

這又不是冷兵器時代,最多弄幾架床弩幾台投石機,這個時代誰不帶大炮好意思出門?就明軍那些大炮的射程,他們在哪兒建浮橋最終也是當靶子。尤其是因為開封被毀和向南的黃泛區,使得他們渡河區限制在了鄭州到孟津這麽一小段,無論明軍還是順軍,都能及時發現他們的行動並迅速調動兵力在河堤攔截。

唯一辦法就是借助數量優勢玩大規模強渡。

在沁河上遊造木筏。

那裏正好接山區,有的是原木可以使用,從上遊放下木頭,在下遊紮成木筏緊接著滿載幾萬清軍順流進入黃河,然後在花園口強行登陸,以數量抵消明軍的火力,幾萬人的同時強渡絕對防不了。

但是……

他們得先過廣武山下這個特殊的九十度大轉折。

“開炮!”

韓常亢奮地吼叫著。

他身旁劈山炮驟然噴出火焰,三斤重炮彈斜向下眨眼飛出四百米,準確打在一艘木筏上,巨大的力量瞬間在清軍中打出一片血霧,緊接著又撞在他們腳下的木筏上。然後因為原木的阻擋改變軌跡,帶著木屑的飛濺和清軍的慘叫彈起,眨眼再次撕碎了兩名清軍士兵的身體。因為彈起的角度很小它甚至斜飛出去,又打飛了旁邊木筏上的一名清軍腦袋,這才飛向天空緊接著墜落河面……

“這炮太小了!”

韓常不滿意地說道。

“隊正,您能把六斤炮拖到山頂嗎?”

那炮手一臉純潔地說。

韓常無言以對,只好一巴掌甩他後腦勺上,但就在同時,那些正在裝填的炮兵發出歡呼,就看見他們剛才擊中的木筏,突然間四分五裂,上面倒黴的清軍紛紛落水……

很顯然捆紮木筏的繩索,並不能承受這種突然的兇猛撞擊。

“繼續開火!”

韓常吼道。

而此時在兩裏多長的山巔,一個個炮兵陣地上,一門門劈山炮也在不斷噴射火焰,呼嘯的炮彈不斷劃破空氣,飛越最遠不超過一裏的距離撞擊在河面的木筏上,就像打靶一樣把渡河的清軍打得血肉飛濺,甚至將木筏直接擊毀。在不斷的炮擊中,解體的原木就像垃圾般漂浮,被打碎的清軍死屍泡在河水中不斷向外釋放著鮮血的紅色,那些身穿盔甲落水的幸存者拼命掙紮,但依舊被沉重的布面甲墜著沉入河水。只有少數攀附在木頭上的清軍在漂向下遊,甚至還有些被河水推向了岸邊,但岸邊還有一大堆擡槍和鳥銃在等著他們,就像炮兵打靶一樣,那些步兵也在岸邊等著打靶,沖向岸邊的清軍緊接著被射殺在河水中。

在不斷怒吼的大炮旁邊,那些炮兵就這樣欣賞著清軍浮屍滿河的壯觀場面,亢奮地繼續著裝填開火的程序,而在他們身後的一條條山路上,用擔子挑著彈藥的民夫源源不斷,甚至還有更多大炮正在被硬生生推到山頂……

或者幹脆擡上來。

一門劈山炮總共也就才五百多斤重,就算擡又有什麽大不了。

但六斤炮肯定沒法弄到山頂了。

“隊正,建奴登陸了!”

突然間喊聲響起。

韓常迅速將目光轉向西,大批木筏放棄繼續向下轉而靠岸,數以千計的清軍重步兵,直接登陸並沿著秋季低水位的空曠河灘,徑直沖向西邊不遠的廣武澗。很顯然他們是準備從這條著名的山澗向山上進攻,首先摧毀炮兵陣地再繼續向下,說到底多鐸也不想讓八旗健兒當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