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他們不同意就去死好了

“史閣部,您這是代替皇上去前線慰勞士卒,您不會一直保持著這種表情吧?”

楊慶問史可法。

這家夥此時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和心如死灰般木然的史可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後者的枯槁地站在江上凜冽寒風中,恍如那些葉子落盡只剩下灰色枝幹的樹木,完全看不出多少生機,只是隨著船身的搖晃在晃動著……

“身敗名裂啊!”

楊慶繼續無恥地替他喊出心裏的哀嘆。

“可我就不明白了,您是給皇上當官還是給那些士紳當官?您的確是個忠臣,這一點毫無疑問,可僅僅做個忠臣就有用了嗎?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忠字的確是令人敬佩,可是那個臣字做到了嗎?為臣者匡扶社稷,那麽作為一個首輔,您為皇上做過什麽?您對於改變大明目前局面有任何實質性的舉動嗎?沒有,您只是因循守舊地維持著過去的一切,可正是過去的一切讓大明走到了今天山河破碎的境地。

大明不需要因循守舊。

大明需要的是改革。

一場徹底的改革,一場脫胎換骨的蛻變,然後陛下才能實現中興。

可您不敢。

哪怕您知道大明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您也不敢做什麽改變,哪怕您知道改革的結果是富國強兵,您也依然不敢改,而您不敢的原因僅僅只是為了保住自己在那些士紳中的名聲,害怕他們罵您是禍國的奸臣。

可您是皇上的首輔啊。

您需要的是對皇上負責而不是他們,您的屁股得坐到皇上這邊,而不是坐在他們那邊,您需要做的是幫皇上來管他們,而不是幫他們來對付皇上,您需要做的是為皇上從他們手中弄出錢來整軍經武,而不是幫著他們繼續做咱們大明的蛀蟲,任由他們蛀蝕大明的江山。他們已經蛀蝕了幾百年,把成祖皇帝時代令四夷畏伏的大明,蛀蝕得今天這樣山河破碎,皇上都被趕出都城,而且一不小心還有可能被第二次趕出都城,這樣不行,必須得給他們改改規矩了。”

他接著說道。

史可法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你以為有聖旨就能推行新法了?”

他不無嘲諷地說。

“聖旨當然不夠,但我還有尚方寶劍,還有錦衣衛和數十萬兵馬。”

楊慶拔出他的尚方寶劍說道。

“你殺得盡天下人嗎?”

史可法冷笑道。

“但我能殺得盡那些敢反抗皇上的。”

楊慶彈劍回答。

“說白了您眼中的民,還是只有那些士紳們,估計那些士兵和貧民在您眼裏都是腳下的螻蟻可以無視,您高傲的目光裏沒有他們的位置,北京的那些袞袞諸公們也和您一樣無視他們的饑寒,然後他們就被這些被他們視為螻蟻的人夾出了腦漿子,他們死得一點也不高貴,他們死得就像路邊一只生滿膿瘡的野狗一樣卑賤。

您想做下一只同樣的野狗嗎?

反正我是不想的。

我可不想和魏藻德一樣被夾出腦漿子扔在路邊,然後圓圓被亂兵扒光了騎在馬上遊街。

皇上也不想。

你們可以繼續保持你們的高傲,但我們覺得最好還是低一下頭。

所以我們就必須得換一種眼光看這個世界,把這天下萬民無論貧賤富貴統統都看在眼中,然後盡我們所能最大限度地均衡所有人的利益,讓那些士紳們少賺一些,讓那些貧民多口飯吃,讓文官們收斂些,讓那些為國流血的士卒們多得到些銀子,別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選擇用另一種方式讓我們看到他們的憤怒!

至於士紳們……”

楊慶說話間左手突然探出,一把奪過旁邊士兵手中長矛,向著江面猛然刺出,伴隨著水花的炸開,一條倒黴的大魚被他插出來直接甩到了半空中,緊接著右手尚方寶劍一揮,這條大魚瞬間被斬為兩段落下。

“他們同意也得同意,如果不同意就去死好了!”

楊慶說道。

被濺了一身魚血的史可法巋然不動。

“估計您也聽不進去,在您的眼中我這個閹黨是奸佞的代名詞,然而請記住一點,北京淪陷的時候,只有我們這些閹黨在保衛皇上,而那些您能夠看見的袞袞諸公們,都跪在承天門前請李自成趕緊殺了皇上。我才疏學淺,不知道你們的聖賢之書裏如何解釋這種行為?”

楊慶擦拭著尚方寶劍不無嘲諷地說道。

史可法依舊站在那裏默默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浦口碼頭。

此時這座碼頭依舊一片混亂。

那些登岸增援的士兵,爭搶船只南下的難民,全都擁擠在江邊驚訝地看著這艘打出全套欽差儀仗的官船,看著甲板上實際早已經被軍民們熟悉的大明首輔和惡名昭彰的忠勇伯。灰暗的天空背景上點點雪花飄落,緊接著被凜冽的寒風吹得不見蹤影,冰冷的江水晃動著不斷拍打岸邊的薄冰,枯萎的水草在冰雪中瑟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