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司馬家婦人(第2/3頁)

陸衍聞報大怒,當即斬殺兩名校官以正軍法,隨即命舟船退守沙羨,他自將步軍自江南挺進,而命姚弋仲將騎兵自江北繞路,復從薊春西面涉渡,兩路包夾武昌。

武昌西北有來山,西南有鄂縣,與郡城呈犄角之勢,王敦分兵守護。雙方激戰四日,陸衍首先攻取了來山,即從山上向武昌城內發射火箭,迫使王敦只能閉門固守;又三日,與姚弋仲部相策應,攻克了鄂縣。

兩處險要既失,則武昌城有如甕中之鱉——倘若不是背靠長江,舟師尚能策應,估計不用打便自破了。但王敦亦非無能之將,便仗著舟師援護之力,堅守城池,陸衍竟然百計難克。

不久後,甄隨擊破應詹,遣歸蠻兵,亦向武昌而來,得訊大怒,說:“陸衍好不濟事,這般坐守之寇,竟然都拿不下嗎?”即命士卒砍木做筏,堆滿柴草,點燃了一大片一大片地往武昌附近江面上漂去,然而王敦嚴加戒備,亦使火筏不能建功。中遊的戰事,就此陷入膠著狀態。

然而此時,陶侃已率船隊逼近了建康,沈充拼死來拒,但船數既寡,又當下遊,根本就抵擋不住。最終他被迫乘坐小船,東逃到丹徒上岸,隨即領著數十家兵,逃回老家吳興去了。

剩下鄧嶽獨木難支,被陶侃水師封鎖江面,先破白鷺洲,復壓縮於石頭城內。隨即水師便一船一船地,把江北華軍陸續送抵了南岸。

消息傳來,庾亮還欲奉司馬睿南逃吳興,往依沈充,但司馬睿卻說:“大勢已去,何必再讓孤受此顛簸奔躥之苦,江湖亡命之累呢?且沈士居豈是可信之人?!”正好華朝的勸降使節也到了,正是那位當年從建康狼狽逃躥出去的劉隗劉大連,他拍著胸脯保證,絕不會傷害司馬睿一家,司馬睿乃道:“大連我故吏也,絕不肯欺我。”就此肉袒自縛,領著王導、周顗等人出降了。

庾亮本不願相從,還打算孤身落跑,劉隗派人去安慰他,說:“元規昔日寬縱之德,令弟稚恭已明告於我,則我必有報元規,不使罹罪——然元規若走,吾無能為力矣。”庾亮這才跟隨在司馬睿、王導身後,同往華營而去。

陶侃棄舟登岸,旋即出迎,親解司馬睿之縛,說:“微大王,臣無今日;且大王雖然拒江抗命,實為宵小所挾,非本意也。”司馬睿流涕道:“吾實感念陶公厚恩……”

他也明白,倘若華軍主將不是陶侃,而是那票北人——尤其是出身低微,從前不識其名,跟著裴該才得榮顯的北方將領——多半一登岸就會直接殺入建康城,而不會先派劉大連來勸降了。

陶侃言及“宵小”之時,王導、庾亮等皆不敢擡頭,且面有愧色。隨即陶侃左右望望,問:“吳興王(司馬充)既在,何不見太妃啊?”不等司馬睿回答,他急忙又道:“也是,吾當親往拜謁太妃。”

臨行前商議如何處置江南諸人,裴該的意思很明確:“南人任卿所為,北人皆當送歸洛陽,由朕處置。”他不打算多所屠戮,尤其王導等人勉強也算可以受任郡縣的人才了,殺之可惜;則僑客只要全都押歸中原,而又不許歸籍,別擇地方安置,就等於掘了他們的根啦,還能夠再形成一大勢力,從而影響到國計民生嗎?

從此天下,唯有太原王,而再無瑯琊王也。

至於南人,主要指的是江南豪族,那根兒就不怎麽好掘了,只能先阻止他們奪占僑客北歸之後空出來的土地,再設謀徐徐削弱之。倘若過於苛待南人,恐怕會引發江南地區的局面長期不得穩定,甚至於南北之間的仇恨——你光顧著老百姓沒用啊,老百姓太容易被地方豪族所裹挾了。

然而陶士行本身就是南人,則他不管是出於公心也好,為報私仇也罷,想要挑一些豪族出來顯戮以立威,裴該是樂見其事的。

此外,裴該特意關照陶侃,說:“絕不可傷及朕姑母,當奉其還洛,與朕相會。”

所以陶侃在受降之後,領兵進入建康城,就第一時間跑去吳興王府別院,拜謁太妃裴氏。裴氏命裴仁出來擋駕,說:“晉已亡,則吾唯一老婦而已,豈能克當陶公之拜啊?”陶侃請裴仁轉述其言,說:“夫人為天子姑母,天子無日不思念夫人,乃至垂泣,於其孝心,臣等亦感同身受。天子有命,請夫人過江,赴洛相會,夫人勿辭。”

裴氏回復道:“我司馬家婦人,不應再歸父族。”

陶侃則說:“今司馬家人,皆當入檻而押赴洛陽,司馬沖亦不能外。夫人若歸父族,臣當備華車,恭送夫人祖孫,歸與天子相見;若仍自居司馬家婦人,則請交出司馬沖來。”他不敢說你也應該以俘虜和罪人家眷的身份北歸,只是一口咬定了司馬沖。

裴氏至此,才終於不再矯情了,於是召陶侃入見,隨便對答幾句,並且希望陶侃於路善待司馬睿等人。陶侃應諾後,便即備下車乘,派劉隗、劉遐押送建康諸人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