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更制(第2/3頁)

因而早有臣僚上奏,請求更制。裴該一開始並不以為意,他當初在長安設十二部,分歸長史、司馬管轄,本是為了文人不能插手軍事,而武夫不能幹涉文政,文武有別而上下有序——反正任何重大決定,最終都還是要通過自己不是麽?

然而大司馬、大都督不可能世襲,天子則慣例是父死子繼的,那麽一旦將來弱勢天子踐祚,樞密省利用其對軍事的全方面管轄權,很有可能跋扈難制。況且在行台時,人莫不希望大都督強勢,而到了中朝,情況卻正好反過來,無論文武,多望天子唯垂拱而已,對朝政只有影響力而沒有直轄權——這本來就是儒家的傳統理想。

裴該之所以還沒打算要解決這個問題,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是正逢對羯大戰,驟然更改制度恐怕引發不必要的混亂——直接嫁接行台制度,便也有這方面的考量——而且更需要軍政、軍令一體,一切以軍事為先;其二是樞密省獨相制度,方便天子隨時插手。他當然不會把這種傾斜性太嚴重的制度留給兒子,但自己尚在壯年,又有何懼啊?

然而既然河北戰事已畢,就理論上來說,雖然西有巴氐,南有殘晉,北有拓跋,但基本上都只能采取守勢,國家暫時可以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以待將來大戰——這是一個變更制度的好時機。二則既然陶士行有可能交卸樞相之任,而由祖士稚接替,則再讓祖逖掌握偌大權柄,就不大合適了。

——裴該倒不是信不過祖逖,但陶、祖二人相比,他終究對於前者的控制力更強一些,與後者雖然名為君臣,其實也還基本停留在盟友的關系上,頂多朝前邁出了一步而已。

故而更制,將兵部也即軍政系統,轉轄尚書;而且計劃中將來天下大定了,將逐漸取消民屯,且壓縮軍屯,屯部也會縮水成一個司,則樞密省最終唯有樞部和警部兩個下轄部門而已。

對此,祖逖既無奢望,且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

隨即在裴該的主持下,召集尚、樞二省及度部、兵部、樞部、警部主要職官,對軍事系統又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主要目的是改編舊祖家軍。祖氏諸將陸續被召還都中,先予升賞,然後發去軍校進修——當然啦,承諾這只是固有程序,不過為熟悉新的軍制和軍規罷了,他們還有上陣的機會。各部亦陸續打散,與舊關中軍混編,襄國、涿縣等地的守護,也就此改換為裴該舊將。

此前的軍制,純出裴該自斷,先是引用了一些後世的名詞,比方說莫名其妙的“排”——沒辦法,他頭腦中同時存有兩世的記憶和知識,偶爾也難免產生沖突和訛誤,好在性情基本上繼承了穿越之前——後又因應形勢層層加疊,多少搞得有些不倫不類。

前在長安,一則行台制度本來就屬臨時性,二則麾下也沒有太多文學之士跳出來挑毛病,還則罷了;既至洛陽登基,大票舊官僚或被投閑置散,無所事事,難免無事生非,或者謀圖悻進,尋機進言,於是上起祭祀、下到躬耕,舉凡官制、兵制、典章、律法,三天兩頭有人上奏,請求天子依從古禮。

其實“時移事易,變法宜矣”,這個道理大家夥兒都懂,若還有人以為“法古無過,循禮無邪”,直接抄商鞅的原話就能給懟回去。但若僅僅是一些細節問題,或者是只涉其名而不及其實呢?朝廷也不便一概駁斥,滴水不進吧。

終究這個時代仍以儒家為尊,而儒從周禮,則不管骨子裏如何創新,只要在名稱上復古,亦能一定程度上彰顯新朝的正統性啊。

於是有人提出,《周禮·地官·小司徒》所載,周代兵制是以“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的,此議首先得到了祖逖的認可,繼而上奏裴該,華朝也就相應更改了軍中編制的名號。不管怎麽說,古人以五百人為一旅,唯齊國以兩千人為一旅,而今增旅為萬眾,終究聽上去不怎麽威風啊。

於是定下以五人為伍,五伍為卒,五卒為隊,五隊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一軍在一萬八千人左右。

伍任伍長,卒任卒長,隊任隊長,旅任旅督,師任師督,軍任軍帥。其中隊以上始有屬吏,並置司馬,其一師五旅、一軍五師,則皆分前後中左右。

——什麽,純以周禮,分伍、兩、卒、旅、師,且有伍長、兩司馬、卒長等號?那裴該首先想到的不是先周,而是太平天國……他堅決不肯仿效。

裴該所設想的和平時期的國家軍制,應該以職業士官和部分募兵為基幹,雜以義務兵為輔助。因此除地方戍卒外,全國總設十四個軍,理論上二十萬眾,實際上常備五萬余,要到戰時才擴充滿編。趁機即將部分關西和兗、豫的老卒記名軍冊後,釋之還鄉,以便恢復地方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