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晉王和代王(第2/3頁)

王導等乃不敢逼,於是暫退一步,請依舊例,進位為晉王。

司馬睿心裏也很矛盾,一方面不忍祖先基業至此而絕,一方面擔心跟華朝作對將會死無葬身之地,同時又怕因為自己的怯懦、退縮,導致王茂弘等親朋故舊沒有下場……於是最終還是勉強首肯了,即於當年三月晦日即晉王位,立宗廟於建康。

旋封長子司馬紹為晉王世子,拜吳興王司馬沖為太保,王敦為大將軍,王導為驃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紀瞻為衛將軍督揚州軍事,庾亮為尚書左仆射……

對於華使孫珍,庾亮建議斬殺祭旗,以明順逆之大義,司馬睿卻堅決不許,下令把孫珍禮送過江。

孫珍折返洛陽,向裴該請罪,裴該笑笑:“彼等自大,乃抗拒王化,這豈是卿所能改變的——無罪。”

這個裴詵所推薦的孫珍,確實有些才能,但也並非神仙,不可能憑其一己之力,徹底扭轉建康政權的向背。即便當年諸葛亮過江遊說孫權,聯合抗曹,那不也得魯肅、周瑜在內部加以呼應嗎?其實內部臣僚的意見,才是孫權定策的主因,諸葛亮不過錦上添花罷了。而如今的江東,內部又如何?王敦可比周瑜,王導可比魯肅,那倆貨只要有一個不贊成從華,連孫權一成權威和能動性都欠奉的司馬睿又豈敢定策哪?

這倒也在裴該意料之中。其實他在很久以前,就開始為一旦南北對立預作謀劃了,既掌晉之權柄,便即上奏,請將淮南、廬江二郡劃歸豫州管轄。

這兩郡都在江北,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想當年孫權和曹操就曾多番鏖兵於此。裴該一刀把兩郡給砍下來,就此東線南兵不得過江,只能憑依長江,唯取守勢了。

裴該當初就曾經說過,守江必先守淮。而淮南、廬江兩郡正好位於淮水中遊,經此向東可以威脅徐州南部,向西可以與荊州軍夾擊豫州的安豐和弋陽,一旦將淮水以南連成一線,其勢說不上牢固不拔,北軍亦不能奪占優勢。況且,還可以把淮南作為北伐的前進基地——裴該當年不就是這麽幹的麽?

三國時代,其實東吳並未憑江而守,在江北仍保有大片領地,於東線阻魏人於合肥一線。正因如此,曹丕才認為孫權是大敵,屢次發兵往攻;諸葛恪也才有魄力發傾國之兵北伐……雖說南下、北伐,進攻方往往鎩羽而歸,但若中隔長江,還會形成這般綿延數十年的拉鋸戰麽?

然而江南勢力伸過長江,並非僅在東線,中遊的荊州所轄甚廣,西北部的魏興郡隔南山與雍州相鄰,北部的南陽、南鄉,隔伏牛山與司州相望,實如一把匕首,直插北朝之腹心。只不過裴該當日還不想——也不敢——太過刺激建康政權,況且荊州被王敦目為禁臠,則自己在東線下刀猶可,若在西線割取荊州的江北郡縣,王處仲必不肯善罷甘休。

好在雍、司兩州,既是北朝的核心所在,自然防守嚴密,相信南軍不敢輕易來攻——不象東線,只有蘇峻一支兵馬,還主要屯紮在青州,南部防禦薄弱,倘若被南軍輕易奪取淮南,則多半會形成雪崩之勢。

因此裴該在踐祚之初,即命周晉率一旅之師屯於武關,薛寧率一部紮於梁縣,以防荊州兵北出。他最初想要委派甄隨,說:“卿為南人,理當善於應對南兵。”但是甄隨不肯,說:“大……陛下曾許我去打石勒,如今卻將東方事,全都派給了祖家軍。即便如此,臣亦當警護在陛下身邊,以防祖家軍戰敗,就好頂上去。

“王敦那廢物,未必有膽量率兵北上,則若置我於司州以南,不跟放假一樣麽?兩三年內,哪裏還能撈得到仗打啊!倘若南人真的不肯歸從於陛下,且待北方平定後,臣請命率軍直下荊州,一口氣殺回老家去。

“至於如今,這差事我是斷不肯去的。”

裴嶷在旁邊呵斥道:“陛下金口玉言,既有旨意,將軍焉敢不遵?!”

甄隨瞥他一眼,反駁道:“陛下往日還說讓我去打石勒來著,難道就不是金口玉言麽?裴公是敬的陛下本身,還是敬的陛下的皇冠哪?”竟然說得裴文冀啞口無言……

裴該之所以最終默許了裴嶷等人的謀劃,提前歸洛逼宮,是因為除祖逖外,其它各方勢力,暫時都不足為慮,很少有敢對己方采取攻勢的——尤其在太原、滎陽兩戰已大挫羯趙之後。江南看似龐然大物,其實是只紙老虎,司馬睿是半拉傀儡,王敦只會窩裏鬥,尤其是南軍北渡,與中原騎兵爭雄於河洛之間,難度系數實在是太高了。

漢中周訪,勢力小弱;涼州張氏亦然。別看張家有雄騎數萬,終究人口太少、生產力太低,是難以支撐較長時間遠征的,有遊子遠鎮守秦州撫戎,裴該乃可無憂。還有平州的劉琨,不但屢經喪敗,而且隔絕甚遠——即便在原本歷史上,劉越石於東晉建立,也僅僅上了一道有名的勸進表章而已,沒起過什麽實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