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竊據平州(第2/3頁)

既然不滿,乃可以路途懸遠,情勢不宜為辭,拒不受命。而即便劉琨奉命西進,他心裏既存了疙瘩,還能夠實心任事,一往無前嗎?

因而在經過反復考量後,裴該最終寫下一封言辭懇切的私信,剖析形勢,勸說劉琨和慕容廆聯兵而向幽州。仍舊命裴熊賫此信北上,交給其舅父拓跋頭,請拓跋頭轉送遼西——所經或敵境,或塞外草原,還可能要通過宇文氏的轄區,則以拓跋氏致信,比較穩當一些。

因為道路懸遠,裴該自然不清楚,其實這個時候,劉琨和慕容部已然動兵了,只不過所向不是西面的幽州,而是東方的平州。

劉越石連番喪敗,被迫東徙至昌黎郡,平州刺史崔毖聞報,當即發兵抵禦,全靠了慕容氏的從中說和——其實是威逼恐嚇——崔毖這才被迫讓出賓徒縣來給大司空歇馬。

劉琨自然不會因此而感念崔毖。一則崔毖乃王浚余孽,兩家怨仇甚深;二則就理論上來說,他是朝廷大司空,則大司空入於汝境,汝不肯倒履相迎,反而陳兵以待,最終也只吐出一個縣來,如此羞辱於我,豈可不報?!

溫嶠、崔悅等人都建議,應當向慕容氏借兵,東逐崔毖而取平州,乃可以平州為根據,徐徐積聚,西抗羯賊。否則的話,就劉琨如今兵不過數千,地不過百裏,全得仰賴慕容的扶持,一旦慕容氏因為種種原因,不克來救,則幽州發一支偏師來,我都將難以抵禦啊!崔毖又設訪於醫巫閭和青山之間,到時候東向無路,南投唯海,那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越石初盟拓跋,後依段氏,勢力乍看雄強一時,卻終遭喪敗,經過那麽多事兒,他也終於覺悟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他人不可恃也,就連同殿為臣者都可能化友為敵——比方說王浚——況乎外族?慕容廆目前瞧著是很忠誠,很老實,日後如何,其誰可知?再者說了,劉琨也察覺到了慕容廆的庶長子慕容翰與嫡子慕容皝之間矛盾重重,萬一將來慕容廆辭世,二子紛爭內亂,就跟當初拓跋似的,哪兒還有精神頭來保護自己啊。

只有自己先穩占一塊地盤兒,把兵馬重新拉起來,才是正途。

因而他多次致意慕容廆,希望能夠在時機成熟後,發兵應援,相助自己逐崔毖而收平州。

再說張賓奉命北上,接替孔萇鎮守幽薊,一到任上,便即遣人賫財貨去聯絡宇文氏,相約守望。範陽郡守樊垣提醒張賓:“幽州之軍,七成隨孔將軍南下,余者守境尚且不足,倘若慕容與劉氏來攻,宇文之兵實不足恃也。當急命人封鎖邊境,隔絕消息,不使東虜得知……”

張賓笑道:“不然。我聞慕容廆與劉越石有約,將合兵以攻平州。今我若閉鎖邊境,不使消息泄露,彼等必疑,疑則不敢妄動,甚至於東侵以試探我。倒不如將幽州空虛之情稍稍外泄,則彼等心安,必將勒兵而東向矣。

“卿且籌思,劉越石殘兵不過數千,豈敢復歸幽州啊?彼既不來,慕容廆自然也不會來。劉越石豈肯幽州失於我手,而復落入慕容之手?倘若慕容廆一意孤行,劉越石或將與崔毖相合,掣肘慕容,我復得宇文相助,禦賊於境外,不難也。”

果然消息傳到慕容部,慕容皝就建議趁著幽州空虛,發兵攻取之,或者一口氣把宇文部給徹底踏平了也行。慕容廆的謀主,代郡人魯昌卻道:“石勒雖使孔萇率精兵銳卒南下,卻命張賓代鎮幽州,張孟孫之才,比肩管、樂,豈易與哉?攻幽多半難勝。至於宇文,此前遜昵延便屢屢為我軍所破,其地日縮,滅之原本不難;然而其所恃者,非止羯趙也,尚有拓跋,倘若拓跋再遣軍東援,又如何處啊?且我若滅宇文,地將與拓跋相接,兩家本有宿怨,恐怕兵戈無日止息,此非國家之福也。

“且此前便應諾大司空,為其攻取平州,若然背信,恐失大司空之好,甚至於遭到朝廷罪責。今將軍轄下戶口,半數是晉人,因將軍為晉臣,復修好於大司空,始能聽命奉法,安心耕織。一旦失大司空之好,復為朝廷所罪,晉人必然離心,晉地復難治理,尚望西向而馭幽州之民乎?

“張孟孫故意泄露幽州空虛之情,是促我東進也,而我亦不得不東進。今幽州有守備之力,無進取之勢,我乃可無後顧之憂,專心於平州。候大司空收取平州,兩家聯兵,則羯趙不足懼,拓跋不足畏,到那時,還怕不能朝滅宇文而夕定幽薊麽?”

最終慕容廆認同了魯昌所言,於是便留慕容皝守國,命庶長子慕容翰於晉地征兵五千,作為先鋒,他自將主力合後,先至賓徒,與劉琨相見,復聯兵大舉,浩浩蕩蕩向東方殺去。

在原本歷史上,是崔毖先動手的,會合了段氏、宇文和高句麗三家,合攻慕容,結果被慕容廆先破宇文,其他幾家懼而求和。但在這條時間線上,段氏先滅,劉琨尚在,導致慕容之勢雄大,崔毖就不敢輕易圖謀遼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