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坑兒子(第2/3頁)

乃與裴粹密議,裴粹搖頭道:“李仲思未必能夠主持大局啊……”

他認為,倘若將李容秘密遣去洛陽,必將束手縛腳,難以從心展布;而若實命於中朝,終究那家夥是被祖氏從尚書省內逐出來的,祖氏未必樂見其歸,而即便因為種種理由作出妥協,也必然嚴密監視之,李容照樣玩兒不出什麽花樣來。

況且:“李仲思之心,可同我等否?此事若謀之於眾,未必穩妥。”

李容既是梁芬的故吏,又親歸長安來投效,他肯定是傾向於大司馬的,但是否樂見大司馬更進一步,甚至於願意為此做出努力,人心隔肚皮,那就不好說了。倘若召李容返歸長安,再加試探,直至明言,浪費時間不說,還容易使消息敗露——此等隱秘之事,豈可謀之於多人啊?

裴嶷就問了:“則舍李仲思外,尚有何人,可以當此重任呢?”

裴粹微微一笑道:“能行陰謀詭計,只手翻覆者,誰如‘毒士’?”

“毒士”王貢,實話說裴氏一族沒有誰樂意親近他,覺得對於此等危險人物,還是敬而遠之為好。但王貢的能力,大家夥兒是全都認同的,於其心意,經過裴詵對洛陽謠讖的反復調查,最終指向王貢,也可不問而知。

裴嶷嘆息道:“可惜,王子賜尚在關東,不克遽至洛陽……”說到這裏,心中猛然間一動,不禁斜睨裴粹,心說老兄原來你是在打這種主意……

裴粹不可能不清楚王貢見在何處啊,卻特意提他的名字,其實潛台詞是:只有負責隱秘工作的人士,才能在洛中掀起合適的風浪來,以資我等利用。而關中行台負責隱秘工作的,並非王貢一人吧?

裴粹這是想把親兒子裴詵給撒出去,成此大事,也趁機立下不世之功,那麽日後於家族之內,他這一支不就容易得勢了麽?

裴家上一代,總計從兄弟七人:裴秀可以不論;裴越無嗣;裴康、裴綽諸子俱沒,其中裴康只剩下一個女兒,乃是如今的吳興王太妃;裴楷子裴憲仕羯趙,有女嫁於衛氏;唯裴黎生裴苞、裴粹,裴穎生裴武、裴嶷,這兩支尚存其半。

故此在內部區分支系、集團的話,而今裴該麾下同輩之裴,有裴苞子裴軫、裴丕、裴彬,裴粹子裴詵、裴暅、裴通,以及裴武子裴開、裴湛。本來西支就比東支人多,其最受信用者,也只有裴詵,若再賦予裴詵如此重任,裴嶷心說我東支不是要完麽?!

眼見裴嶷沉吟不語,裴粹就拐著彎地勸說道:“文約但重天下,而不重家族;則家族之重,唯我等為之肩荷,其個人榮辱,何足道哉?”言下之意,一切都要為了整個家族考慮,則我這一支比你這一支多邁出去一步,就那麽難以接受嗎?今若計成,雞犬飛升;計若不成,大家夥兒一起跟起跑線上原地踏步——文冀啊,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裴嶷思忖良久,最終點頭道:“如此,可急召子羽來,我向其面授機宜……”

他雖然不樂見西支得勢,終究也都是裴家人,同一個祖宗的後裔,則謀劃化家為國的大事,還是本族子弟比較穩妥一些——肯定比李容、王貢等外姓要合適啊。而裴氏本族,也只有裴詵堪當重任了,可惜自己兩個侄子裴開、裴湛,看狀況最多也就成一代能吏而已,實不可寄托大事。

不過倘若換個角度來考慮問題,把裴詵頂出去,於西支也未必是福……

於是召來裴詵,明言其事。裴詵沉吟良久後,緩緩說道:“以小侄看大司馬之意,於我等所謀,未必無心,唯欲先定天下,再圖大事。且石勒世之梟雄,若其不亡,而倉促間舉事,或河南,或江南,甚至於涼州,必有抗命者,誠恐羯勢趁機而復振。然而叔父所言,也有道理,若候羯滅,人心思定,事或難成了。

“是以謀劃大局,最好使羯賊無復振之力,而大司馬獨居其功——此前疑祖公病重將逝,時機乃見,也是此理。然我若特意於洛中掣肘祖公,使不能建功,甚至喪敗,又恐將來大司馬得知後,不以為喜,反深罪責……”

裴嶷點頭道:“正因如此,方才托付子羽,輕重之間,卿當仔細把握。”

裴詵苦笑道:“小侄不敢言能,此等事,恐怕只有王子賜堪當……”言下之意,哪怕王貢把天都捅出個窟窿來,完了他自受其禍,我也不可惜——您別把我放火上烤啊。

裴嶷沉吟良久,便道:“只怕時機錯失……卿可先向洛陽,運籌其事,我再召王貢來輔佐卿,如何啊?既是卿父薦卿,卿且勿辭。”

裴詵心說啥,是我老爹舉薦的我?那老頭子真是利令智昏!我看他的能為,也就一州一郡到頭了,謀劃天下大事,哪兒那麽容易啊,一旦行遲踏錯,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別人躲還來不及呢,他竟然把親兒子往前搡……可是裴嶷特意點明此事,就是不容我推拒——父命,為人子者豈敢不遵?我老頭兒若有文冀叔父的三成智謀,便斷不肯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