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模棱兩可的情報(第2/3頁)

祖逖是如此,王貢、蘇峻等輩,本身在戰略方面的能力就不如祖士稚,更加沒有裴該的詳細介紹——裴該倒是對王貢介紹過石、張,但王子賜更多是從權謀角度去吸納、體味的——則於石趙今秋將如何行動,必然如墮五裏霧中。

故此蘇峻原本希望王貢可以給出更準確的情報來,隨見來書模棱兩可,又豈能不惱呢?但王貢信中倒也不全是片兒湯話,蘇峻由此可知,石趙秋後是必要南下的,不是去打厭次,就是謀圖兗州。

賊攻兗州,跟他關系不大,只要對方不要長驅而入,直接一刀把兗、豫和青、徐切開就成——即便切開,他也只有勒兵守境而已,實無力挫敗敵謀。但若石勒攻打厭次的邵續,對青州便至關重要了,邵續若敗,則羯勢在東線可以直抵河岸,要命的是河南還有曹嶷未滅……

不管對方是實攻厭次,還是偽攻,蘇子高都不得不發兵救援,或者起碼給邵續供應糧草物資,助其久守。說是偽攻,倘若邵續連頭一輪攻勢都扛不住,石趙見有機會,必然會轉虛為實,或者加大投入的呀!

要說厭次如今的情況,其實很不好……

本就是孤城一座,去歲又被羯兵蹂躪鄉間,極大地破壞了境內的生產,則厭次城內糧秣空虛,就連先後損耗的人力也無法得到增補——蘇峻是會盡其可能,給邵續運送物資的,助彼便是助己,但他可不願意把麾下將兵,哪怕是東萊的人力,去投厭次這個無底坑啊。

在原本歷史上,雖然沒有蘇峻之助,邵續卻得到了段氏殘部段文鴦,以及幽薊南投晉人的補充,即便如此,厭次終究難免陷落。其實邵續在這時候,理論上應該已經出戰遇伏,而為石虎所擒了,厭次城在其子邵緝和侄子邵存、紹竺的頑強抵抗下,才又多守了兩年時光。

倘若蘇峻得知這段原本的歷史軌跡,一定會說:“能多守兩年也成啊。”兩年之後,天下形勢必然有所改變,厭次是不是還具備如今的重要性,尚不可知也。但起碼在今明兩年,厭次絕不可陷,否則自己就要直面石勒和曹嶷的聯兵啦,我的實力可還不足當此強敵啊。

當然可以遣使向四方求救,但裴公自長安,祖公自洛陽千裏迢迢來援,也不知道是否能夠趕得及;至於濟上諸守,全是一票弱雞,他蘇子高一個都瞧不上眼!江左就更不用考慮了,建康哪有什麽兵,兵都在王敦手裏,就王敦那脾性,肯為他人火中取栗嗎?

故此不論虛實、真偽,倘若石趙本年秋冬肯暫且放過厭次,蘇峻原本是打算再去啃廣固一兩口的,即便不能順利克陷,也要把青州西部的人口和存糧大肆劫掠一番。而既然石趙有向厭次之意,那就不能不往救了,只是——該怎麽救才好呢?

由此蘇子高便帶著營司馬鐘聲,到黃縣來訪衛循。

實話說,蘇峻跟鐘聲的關系也不怎麽好,一則軍事主官和政治主官不相得本是常情,二則他贊賞的是自己從老家帶出來的韓晃、管商、弘徽等猛將,對於從前才領過屯兵的鐘艾華,內心其實是鄙視的。但此去商談要事,按照裴該定下的軍律,必須還得把這個“監軍”帶在身邊。

衛循即居於黃縣北方、沿岸新築的水城之中,守兵通報進去,他急忙整束衣冠出迎,拱手行禮道:“蘇將軍。”蘇峻則稱呼他為:“衛都督。”衛因之不禁得意地大笑起來。

可是笑完了,趕緊還得找補,擺手推辭道:“朝命未下,將軍不可如此稱呼。”

衛循本為徐州淮海從事,裴該不久前奏請朝廷加重這一職務的權柄,更名為淮海都督,雖然朝廷尚未正式下詔,消息卻早已傳遍青、徐啦。

在裴該看來,衛因之也不過中人之質而已,但一則徐方所在太遠,他不便掌控,只能續用舊人;二則衛循好歹是自己昔年任命的淮海從事,手把手教過他搞海貿,建海軍,暫時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來接任了。

衛循倒也確實在任上踏踏實實地做了些事,利用海貿的機會,把會稽本族豢養得極肥,幾不下於舊族顧、賀,自家也積累了萬貫家私。不過裴該要求的海軍,他卻始終建設不起來,只能臨時征集商船,協助運糧、運兵而已。直到聽說有可能晉位淮海都督,這才緊著籌措物資,買了十多條舊船,征集了近千名水手和水兵。

其原任徐州,但徐州在當時並沒有什麽優良的港灣——後世的連雲港還一半兒在海裏泡著呢——因此當郗鑒郗道徽守牧青州之後,因為曾經見識過海貿的好處,就奏請使淮海從事轉屬青州。當然啦,青州沒有淮……但也有海啊,到時候改個名字不就完了麽?

荀崧等人得奏,在派人前往長安征求了裴該的建議之後,仍命衛循為淮海從事,但同時從屬於青、徐兩州——於徐州命副職以治淮,於青州則專司海貿。衛循跑到膠東半島來遛跶了一圈兒,最終擇定黃縣北方海岸邊為其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