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平陽之亂

劉均是劉曜的謀主,又被任命為尚書,兩位劉景雖然和劉曜共平尚書事,其實只是備位而已,具體政務全都操持在劉均的手中。

此前劉聰、郭猗設計,想要誘騙劉曜出外祭山,卻被劉均在朝堂上鼓動唇舌,層層擊破,則劉聰等人自然痛恨劉均入骨。郭猗就說了,須得先殺劉均,斷劉曜的臂膀,然後才可圖之。

眼見劉粲傳來密信,說自軍糧秣不繼,恐怕難以久持,而且劉聰也被噩夢嚇破了膽,不敢再與劉曜長期委蛇下去。就此慌急之下,鋌而走險,讓郭猗出面誘殺了劉均。

本以為既匿其屍,神鬼不覺,然而劉均臨行之前,卻已經遣人向劉曜匯報過了,說廢太子的詔書已下,我這便去為明公取來。誰想一去之後,再無影蹤,劉曜因此生疑,下令平陽城關門大索。

一連找了好幾天,甚至連諸王府邸全都翻了一遍,卻始終不得劉均的消息,順帶連郭猗都下落不明了——郭猗既見劉曜關閉城門搜索,又哪裏還敢露面啊?最終劉曜把目光轉向了禁中,乃遣參謀台產率兵,欲往禁中一索,卻自然而然地被攔在了門外。

——這皇宮大內,不得詔旨,是你想進就能進的麽?

劉曜這會兒已經認定了,劉均必是為劉聰、郭猗所害,但他又不敢真的再闖禁宮,就此急與諸將吏商議。羊彝、台產等人趁機請求劉曜進入禁中,廢劉聰而自立,然後才有可能搜殺郭猗,為劉均報仇。

羊彝說了:“此前天子諷人上奏,先欲使宰相避位,又復謀逐明公於外,則其欲害明公之心,不問可知啊。”台產也說:“查劉粲在南,聚兵四五萬,然而糧秣無著,恐怕難以久持,不日便將北上,以攻明公。天子此舉,無疑與劉粲相呼應,先害劉子平,欲使明公陣腳自亂也!”

貝丘王劉翼光起身呵斥道:“汝等安得出此悖逆不道之言?!即便天子有過,為臣者也當諍諫之,豈有謀篡之理啊?為今之計,大王應召集百僚,同拜闕前,請天子交出郭猗來,以明真相,以正國法,豈有擅闖宮禁之理?!”

羊彝撇嘴道:“為謀國家,豈惜令名?明公前此闖宮,天子亦寬赦之,安知今日……”

劉翼光瞠目道:“豈有逼其讓位,而天子尚肯寬赦僭主之事?!”

劉曜反復勸慰,說我沒有這個意思,不過如今事起非常,大家夥兒聚在一起商議,言者無罪,貝丘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吧。好不容易才把劉翼光給按坐了下來。

台產見狀,就改了口,說:“郭猗必為劉粲所唆使也。指使內宦謀害大臣,如此豈可居留儲君之位?明公當即上奏,請天子廢黜劉粲,改以代王為皇太子……”

羊彝插嘴道:“此事明公已然奏過多次,天子俱不理會,且近日又往往醉酒,不理朝事,則奏之何益啊?明公唯有直入宮禁,面陳天子,使傳位於代王……”

劉翼光聞言,直接跳起來,“當啷”一聲抽出腰間佩劍,便朝羊彝撲去,口稱:“不殺此謀逆小人,終壞大王令名!”羊彝嚇得繞柱而走,劉曜也急了,同樣抽出刀來,一把架住劉翼光的長劍,呵斥道:“羊容叔也是國家大臣,豈可擅殺?”

劉翼光把長劍朝地上一擲,恨聲道:“大王今不殺此等小人,異日必死於彼獠之手!”頭也不回,鞋也不穿,直接就出堂而去了。

其實劉翼光也瞧明白了,君相之爭,已然圖窮匕見,再無妥協的可能,不是劉聰、劉粲殺死劉曜,估計就是劉曜弑君謀篡……自己原本希望可以緩緩彌合雙方的矛盾,一致對敵,如今看來,終是泡影。君子不留危墻之下,這般亂局,既然自己沒辦法解決,那還不如早早閃人為好啊——這混水我終究還是趟不起!

於是一口氣逃歸府中,帶上家眷,乘車喝開城門,逃得是無影無蹤。

劉翼光既然跑了,羊彝、台產等人便加緊唆使劉曜篡位。羊彝說道:“天子既忌明公,甚至出此謀殺之下策,即便明公能退晉師,恢復河山,也終難逃身死族滅的下場。為今之計,只有起而一搏——明公尚且猶疑,難道要等劉粲大軍列於城外,而天子於城內相呼應,才肯醒悟麽?”

劉曜百般籌謀,無計可施,最終只得一頓腳,說:“便如卿等所言,我再闖宮禁,去請求天子禪位於代王吧,如此一來,劉粲再無大義名分,旦夕可滅。”

便命羊彝守護自家府邸,台產率兵去保護代王劉恒,大將劉嶽掌控城門,自己帶著劉幹、劉黑、呼延謨等將,直奔禁中而來。

劉聰聞報,大驚失色,急忙與郭猗商議。郭猗道:“為今之計,陛下只有聚集禁軍,與之一戰了,且當急召皇太子殿下率軍來助。”隨即表示,我去拖延住劉曜的腳步,給您謀得足夠的準備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