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巴蜀風雲(第2/3頁)

李雄聽得是瞠目結舌,不禁一拍大腿:“真正‘一國三公,吾誰與從’!聽二卿之言,難道所謂晉綱復振,只是一句虛言不成麽?”

任回搖頭道:“晉勢確實復熾,但最終誰執晉政,尚未可知。陛下即有歸晉之心,亦不可於此際妄下決斷,擇一依附。附其一,必罪其二,這便是臣所謂的不測之禍了。”

李始問道:“任公之意,我等遲早附晉,但以今日之勢,於荊、江之兵,只有悍拒了?不知可有良謀?”他也不是一定就要降的,只是覺得如今晉勢復振,咱們八成打不過,那不如早點兒歸降,才有可能保全李氏家族。

任回笑道:“倘若裴文約已破胡,復傾雍、秦之軍,大舉自北道而來,實難抵禦;若止荊、江之卒,退之不難。”

隨即請求展開地圖,指點給李雄和同僚們看:“雖雲二道來侵,其實山水阻隔,難以呼應,可以分而破之。先說王處仲,江州距巴蜀千裏之遙,即便駕大舟船,終究逆流而上,進勢難速,一旦遇挫,必大潰退……”

太尉李雲插嘴說:“可惜巴東險要,尚在晉人手中,則若晉軍入於巴東,隨時可以下平,於我大不利。陛下當命征南(李班)先發制人,進取巴東,但得克陷南浦、朐(月忍),於險處立壘,則長江一線,可保無虞。”

李雄注目地圖,隨口問道:“晉巴東太守為誰?”

“弘農楊謙為守,河東毌丘奧為監軍。”

李雄點點頭:“是非征南之敵也。”隨即又問:“周士達為江左宿將,彼自沔水而來,當如何應對才好哪?”

任回道:“沔水淺狹,難行大舟船,唯能以小舟輔運糧草而已,拒之不難,然而……”頓了一頓,說:“只恐楊虎叛離,與之呼應,則周士達先入漢中,復向梓潼,不易當也。”

王達突然間插嘴說:“誠恐裴文約亦發兵南下,則兩道夾擊,楊虎難以自保,多半會降……”

李雄疑惑地瞥了王達一眼,問道:“卿方才說,晉實為三,互不統屬,則南軍既至,北軍又何以會與之相呼應啊?”

王達拱手道:“陛下,臣不知裴文約何如人也,不敢妄斷。然私忖之,若其一秉至公,則有余力,必將呼應南軍;若其有私,又豈肯使南軍全得梁、益?漢中為梁州膏腴之地,且可北出威脅關隴,裴文約必不願周士達輕易奪占之也。”

李雄頷首,便問:“又當如何處?”

任回道:“其實也很簡單,不過伐與撫二策而已。陛下或可使征南急發軍,直下漢中,先固其勢,以待晉人;或可結以恩義,籠絡楊虎之心,復使楊虎與征南並力,抵禦晉寇。”

隨即笑道:“原本撫策不易為也,幸好……”頓了一頓,改口說:“既然範丞相辭世,則傳教漢中之事,先不必提起。”言下之意,好在範長生死了,否則怕是跟楊虎之間的矛盾難以排解——老頭子死的可真是時候啊!

“兩策皆可用,全在陛下決斷。”

李雄沉吟良久,最終說道:“倘若我先進軍漢中,逼反楊虎,是曲在我,即便能夠取勝,又豈能在旬月之間,安定漢中士民之心哪?若我撫安楊虎,施以恩義,彼再叛離,其曲在彼,漢中百姓亦未必肯從……即便兩策皆不能成,我寧行撫,不使天下人目我為昏暴之主也!”

……

漢中太守楊虎,距離荊州更近,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說周訪有率軍沿沔水而上,攻伐梁州之意。

終究大軍行動,準備工作繁多,再加上這年月的將吏多數缺乏保密意識,想要徹底瞞住敵人是很不現實的。再加上周撫進駐西城,遣人探查西路水文、地理,那楊虎也不是吃素的,自有間諜布於境外,由此而得著了確信。此外,貌似武都的熊悌之,也有不穩的舉動……

於是楊虎急召親信商議,說:“成都天子方使鎮南率軍入於巴西,似有圖我之意,我沿山築壘,欲成牢固守勢,卻不料晉人又來趁火打劫……以漢中之力,禦敵一軍,尚有幾分勝算,倘若三道傳警,則萬難保全。該當如何是好啊?”

親信們議論紛紛,有說應該趕緊遣使到成都去,以示忠誠,並且通傳敵情,請求鎮南將軍李班率軍共守漢中的,也有說氐人不可信,咱們不如還是降晉為好的。即便欲降晉者,也有說應當遣使長安——因為裴該的勢力更大——的,也有說應該恭迎周訪入梁——因為他距離近——的,莫衷一是。

統一的結論也不是沒有,比方說:三道遇敵,咱們肯定打不過;好在敵人並非同一勢力,咱們必須歸降一家,以禦另外那家……

楊虎難下決斷,就問不久前跑來漢中依附的楊堅頭:“君與關中晉軍打過交道,不知其力究竟如何啊?且我欲降裴大司馬,彼肯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