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是天災是人禍?(第2/2頁)

終究秦州各郡守相,不象雍州,除黨附司馬保的數人以外,多數都未曾更替。這一是因為裴該手裏沒有那麽多合適的人才,二是胡軍來侵,他匆匆歸援,對於秦州便只能暫時鎮之以靜,維持現狀罷了。反正那些家夥不似當年雍州各守相,手裏沒多少兵,不怕作亂。

但是,就怕他們激起什麽民亂,再鎮定起來就比較麻煩啦。

裴該行政,是想以雍州為中心,逐漸向秦州推廣,就當下而言,雍州可以說抓得比較穩固了,秦州卻只能說擁有了半個。

他因此不由得慨嘆一聲:“打天下易,而定天下難啊……”

隨即趕緊把思緒給扯回來,對裴嶷、裴詵道:“如此說來,平陽城內被災,也不能排除是人所為……”

裴嶷道:“在臣想來,既然劍指劉曜,則若為人謀,唯劉聰及其親信臣僚,與劉粲黨羽,二者可為。只是螽斯則百堂災,燒殺劉聰諸子,則必非聰與親信所作,至於劉粲,便不好說了……”

劉聰最早的皇後是呼延氏,他幾個年歲最大的兒子,以劉粲為首,皆呼延氏所生。但是呼延氏早歿,其後劉聰又納妾無數,甚至連軸冊封了好幾個皇後——僅同時在位的,就有上皇後、中皇後和左右皇後四名——由此才能生下來一大堆的小兒子。對於這些並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劉粲的性格,還真不會親愛,甚至於直接放火把他們都給燒死之事,也肯定做得出來。

裴該點點頭,深以為然。他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劉粲甫一登基,便大肆殺戮重臣甚至是兄弟,那手可是一點兒都不軟啊。

於是轉向裴詵:“胡寇君臣不和,於我大為有利。卿既在平陽布間,可能趁機擴大劉聰、劉曜之嫌隙,使二賊相爭呢?”

裴詵拱手道:“間者初布,且多數只是庶民而已,恐怕難成大事,但散播些謠言,還是辦得到的。臣當勉力而為。”

裴該拍拍他的肩膀:“阿兄,我寄兄以厚望矣。”他心說按照史書記載,劉聰應該沒多少時間可活了,就是記不清他是本年死,還是明年亡……也不知道歷史已經改變,據說那賊現在不酗酒了,是不是能夠多挺幾年。此人俘殺晉懷帝——在原本歷史上,還俘殺了晉湣帝——即便自己不在乎那幾個姓司馬的,此亦中國之恥。倘若劉聰晚死幾年,容得自己揮師殺入平陽,將其俘虜,明正典刑,那才解氣呢!

……

裴該君臣在長安城內商議平陽遭災之事,其實此前不久,劉曜也因為這些事情而頭痛,並召親信劉均前來商議。

劉曜的想法乃至言辭,都跟裴該很接近,直接就問劉均:“霍山崩暫且不論,螽斯則百堂災,與西明門牡自亡,得非人為乎?”

劉均皺著眉頭回答道:“明公所慮是也,臣方拘螽斯則百堂禁衛、奴婢等,以及西明門守吏,嚴加訊問,只是暫時尚無結果。”

劉曜一梗脖子:“此必士光(劉粲)所為!彼在城中,尚有黨羽,當初便應殺盡了,可免今日之事!”

劉均趕緊規勸道:“明公其慎。天地災異不絕,城中人心正亂,當此時也,只能鎮之以靜,而密訪其奸,不宜因此而驟興大獄啊。”

劉曜無可奈何,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就問:“天子如何?”

劉均回答道:“又已沉醉矣。”

劉聰雖然兒子一大群,但一日間被燒死二十一個,這打擊總歸相當沉重,所以即便以他久經沙場、見慣生死的堅韌神經,都不禁哭絕於床,良久方蘇。這人既然陷入此等哀痛難忍的境地,想起來借酒澆愁,用沉醉來逃避人生,也是情理中事吧。

劉聰天性好酒,自破洛陽,俘獲晉懷帝司馬熾之後,就覺得天下不足定也,即便老子不出手,小兒輩亦足破敵,所以就日漸沉迷於酒色之中,朝會不至,諸事不理。即便聽說劉曜揮師前來,抵達平陽城外,他這慣性還是改不了。直到劉曜真的勒兵進宮了,劉聰痛定思痛,才終於重新振作精神,坐朝視事。

但是酗酒成癮到劉聰這種程度,已經不僅僅是心理問題了,身體機能也產生了強烈的酒精依賴,一旦停杯,就會覺得頭痛、乏力,更加抑郁和暴躁,想要從此滴酒不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劉聰本人終為一時人傑,乃用強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每天只在用膳時飲酒,一頓飯不過三杯,稍稍解饞罷了,再也不敢醉酒誤事。

不過隨著局勢逐漸穩定下來,既得劉粲仍然在生的喜訊,又探得晉軍主力並未大舉而向河東、平陽,劉聰在和劉曜鬥心眼兒的同時,對於自我的約束也難免日益放松——酒仍然是每餐三杯,但酒杯的容量卻越增越大,乃至用上了一滿一升的巨觥。

等到遭逢喪子之痛,劉聰再也熬不住了,當晚即飲酒三鬥,然後一頭栽倒,醉得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