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盤散沙(第2/3頁)

此外,劉琨的至親尚有姨甥盧湛、溫嶠和內侄崔悅。

因此盧志父就不明白了,劉琨不在,眾人當擁劉群為主,劉群既然也不在,無論朝廷官爵,還是親屬關系,就該聽從劉演的領導——劉遵雖然是劉琨親兒子,卻且排不上號哪。況且除劉演外,尚有其弟三人,有盧諶、溫嶠等,理論上誰來暫且當這個家,都比劉遵合適啊。

好吧,就算眾人擁戴劉遵,那而小子輕率妄為,導致喪敗,暫且不論。那後來辟閭嵩等人作亂又是怎麽一回事兒?難道他們不先稟報劉演、盧諶等人麽?倘若劉演、盧諶等策謀此事,還則罷了,問題很明顯這幾位都沒有摻和啊,否則段匹磾豈能容得他們繼續活蹦亂跳的?這幽州的晉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到底有領導沒領導啊?

盧諶聽問,不禁面露尷尬之色。他仔細想了想,斟酌言辭,好不容易才把這個問題向盧志父說明白了——原來劉琨屬下,各自為政,只聽他一個人的,一旦劉琨被拘,就徹底變成了一盤散沙。

因為劉琨腦袋上頂著好幾個頭銜,既是朝廷的大司空,又是並州刺史,還兼都督冀、幽、並三州諸軍事(王浚被殺後),他因此把麾下將吏也分成了三套班子,互不統屬。好比說盧諶乃是並州主簿,溫嶠是三州都督參軍事,崔悅是司空府從事中郎……

實話說這三人關系還不錯,倘若都能將各自的系統整合起來,戮力同心,是有機會把劉琨部署全都擰成一股繩的。問題盧諶管不了並州諸守相,更管不到劉琨來到幽州後新署的幽州諸守相;溫嶠不可能制壓劉演;崔悅在司空府裏也只是第三號人物而已……

至於劉演,他早就已經離開了並州系統,加之此前兵敗,喪師失地,在整個劉氏家族中的話語權就此旁落,如今也就只能管管自己幾個兄弟了。

盧志父聽完,不禁瞠目結舌,心說我就覺得大司馬有輕大司空意,就劉琨麾下這種架構來看,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真是一點兒都不冤啊……我當日不肯跟著盧諶北上依附,本是就形勢來分析的,並州貧瘠,又緊鄰平陽,很難有發展的機會,一個不慎,還容易傾覆;今天倒是瞧明白了劉琨本人的能力,不出大司馬所料。幸虧我當初沒去投他,也幸虧劉演喪敗之前,我就先期離開了。

可是自己此番受命前來,就是要援救劉琨,我一個人勢單力孤,必然難以成事,需要仰仗其部屬,但他的部屬都是這麽個德性,我又從何借力呢?

不禁垂下頭去,沉吟不語。

盧諶大概明白自己這個從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便勸慰道:“我等亦每日籌思,救護大司空,且欲成功,必須使人心歸一,不可再自行其是。溫泰真這數日來,都在籌謀此事,崔道儒亦多方奔走遊說——可待二人前來,一並相商。”

盧、溫、崔這三人,最近見天兒地開小會,商議對策,然後再一次開會,盧志父作為大司馬裴該的代表,就也列席了。會上,盧志父一針見血地指出:“段匹磾既幽囚大司空,又曾起殺心,則欲以良言規勸,使其改悔,難若登天。今唯以勢迫之,使其不敢妄下毒手——是故大司馬使我就拓跋處求得書信,以恐嚇之。然而拓跋終不肯為大司空而揮師東向,此計無長久之效……

“今聞自並州東徙之晉人,軍民二萬有余,加之所附幽州晉人,不下四萬眾,若能同仇敵愾,匹磾必懼,不敢謀害大司空,乃可徐徐謀劃救出之。”

隨即他又問了:“但不知若救出大司空,又將置於何處哪?”

崔悅疑惑地望著盧志父:“卿此言是何意啊?”

盧志父乃道:“行前大司馬與我言道,盟既背,則無信,人無信,不可依。倘若大司空能得生還,不宜再居幽州,以免為段氏、羯奴兩向夾擊,如虎入柙,無處可逃。不如率部南下,到青、冀之間,與厭次邵嗣祖相合,則背有兗、徐為憑,進退自如,方便展布。”

裴該是覺得劉琨即便此番能夠逃脫厄難,也不宜繼續呆在北邊兒了,因為他在幽州純屬客將,基本上地盤兒都被段氏所據,就連日常糧秣供應,都得仰賴段氏的鼻息,則一旦段氏不可靠了,你還能有發展的機會嗎?不如退到厭次附近去,同樣可就近威脅石勒,即便兵敗,尚可遁往徐、兗。

否則你若在幽州被段匹磾和石勒夾攻,那徹底是死局啊,跑都沒地方跑去。

——這年月的冀州東部,沿海地區多灘塗、鹽堿地,戶口非常稀少,因而地方政權的控制力也弱,完全可以沿著海岸線一路南徙——段文鴦南下增援厭次,就是走的這條道兒;溫嶠多次奉使中原,也是走的這條道兒。

然而盧志父才剛說出的裴該的建議,溫嶠就搖搖頭,說:“卿思慮得未免太遠,且待救出大司空後,再定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