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下馬威(第2/3頁)

等來到大帳門前,陶德翻身下馬,才待進入回稟,突然想起來,對那隊副說:“可先下了此人綁縛……”終究拂竹真是拓跋鮮卑的使者,繩捆索綁地押著去見裴該,實在太不合禮數,再者說了,如今帳內、帳外,全是部曲護衛,也不怕他逃跑,也不怕他暴起傷人。

於是拂竹真便即解脫了束縛,就靜靜立在帳前等候。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裴該下令傳喚,身後倒聞馬蹄聲響,隨即數名頂盔貫甲的將領就在其側翻身下馬。其中一人貌似與裴該部曲都非常稔熟,才下馬就先逐一招呼,然後問道:“大都督此刻心情如何?”

有部曲笑道:“大都督慣常喜怒不形於色,但今日聞得甄督之名,卻往往蹙眉——甄督可仔細了。”

那將摘下頭盔來,五官略略一擠,道:“既如此,先不必通報——距離申時尚有半刻,我且再候一陣,說不定大都督心情就能好了……”隨即轉過頭來,瞥了一眼拂竹真,問道:“這胡兒如何在此?”

旁邊兒有人解釋,說此人非胡,乃是鮮卑,前來求見大都督的。那將冷哼一聲:“鮮卑與胡,有啥區別?我看他定是胡人的細作,假冒鮮卑,欲圖謀刺大都督!汝等為何不上綁縛啊?或者我先來問一問他看。”說著話,伸手便來扳拂竹真的肩膀。

……

此將非他,自然是蠻子甄隨了。

且說甄隨渡過上洛水後,兼程西進,軍行五十裏地,紮營一宿,預計翌日午後便可抵近郃陽城下胡壘。可是等再拔寨起行,不多時便有探馬來報,說西南方向二十裏外,有一支胡軍屯紮。

甄隨尚且不知劉粲主力南下,只是奇怪,圍城胡軍為何會分出一支兵馬來,距離郃陽如此之遠下寨啊?詳細探問對方情狀,探馬回稟道:“其部不足萬眾,看似初來,營壘尚不完全,軍中高打‘左車騎將軍喬’的旗號。”

甄隨便對王澤道:“劉粲遣這喬某西來,難道是防堵郭默所部麽?既然其壘未全,我等便可直殺過去……”王澤說且慢——“此處距離郃陽,不到二十裏路程,則知我軍與喬泰交鋒,劉粲必自城下更遣大軍殺來,數刻便至。此行太過兇險,甄督慎勿浪戰啊——還是就此下營,候頻陽大軍前來,同進共退為宜。”

甄隨撇嘴道:“我等在洛西時,並不聞郭默消息,可見其軍所距尚遠。且大都督之命,要我等南、西夾擊胡壘,若候郭默前來合軍,攻其一點,反倒是違了將令……我軍既已東渡,身前一馬平川,既然偵知胡軍所在,彼等多半也知我來,難道我不往攻,原地下營,劉粲便不會派發大軍來攻麽?何如直前,趁喬某立足未穩,一舉而摧破之,然後轉道南向,誘劉粲大軍來追,可以分薄圍城之勢……”

王澤勸諫道:“大都督約期五日,夾擊胡壘,今止四日,尚有一天,豈可驟然與胡交鋒,壞了大都督全盤謀劃?”

甄隨搖搖頭:“軍爭之勢,瞬息萬變,似汝這般膠……膠什麽的,如何能打勝仗?且大都督之命,燃烽五日後夾擊胡壘,我今只在野外破敵,不及其壘,算不得違令。”

就此下令全軍急行,直迫喬泰大營。

他們雖是遠道而來,士卒難免疲累,但喬泰所部胡軍此前激戰半夜,然後又忙著下營,到天明時才得稍稍歇息,卻又被將官用鞭子抽打,驅趕起來,整軍列陣,精神只有更加疲憊,而且滿肚子的怨氣。

更重要的是,胡軍士氣,已將要降至谷底了。

士氣、人心,無形無質,最難把握,但在名將眼中,終究有跡可循。原本胡軍據壘而守,士氣還算高昂,但激戰半夜,不能卻敵,卻反而被迫放棄營壘而退——尤其原本護守三座大營的數千同袍,等於全都被徹底拋棄了——就難免產生出嚴重的挫敗感來。等到才立營寨,歇息不久,卻又被斥喝起身,說是晉人將至,而且還是從西面殺過來的……東方郃陽城下,本有晉軍,如今西方亦見敵蹤,那咱們不是被人兩翼包夾了麽?誰曉得東面晉軍何時趕到啊!再加上喬泰對於此來的不是郭默,卻是甄隨,大出意料之外,猶疑之情難免形之於色,影響到身邊將士,就此胡兵多懷怯意。

相比之下,晉軍的士氣卻極高昂。甄隨、王澤既至大荔,每日整訓士卒,大家夥兒都知道大戰在即,將要去郃陽援救大都督,而且——大都督貌似身陷危城,其實智珠在握,此戰必可大敗胡軍。原本還擔心強攻胡壘,傷亡必大,如今聽說胡下平原,當道立寨,且未完全,則除少數臨戰經驗還不充足的新兵外,余皆踴躍。

若使久練之卒能夠看到勝利的希望,則其瞬間爆發出來的強大沖擊力、破壞力,將是非常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