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災星(第2/2頁)

還是蔔抽好說歹說,才把劉驥勸住,李景年沒被活活打死。隨即劉驥擲鞭於地,說:“賤胡且為我守備夏陽,自河東源源不斷輸運糧秣,屯積於此,為我根基。若再有所差失,定斬不饒!”

李景年強忍痛楚,磕頭領命。劉驥旋對蔔抽說:“可即點集兵馬,南下以援皇太子殿下。”他不顧士卒連夜不眠的疲累,扯出城去就急行軍,才剛過午,便即抵達胡軍大營。劉粲等聽說夏陽已克,後路無憂,劉驥又率兵來合,無不大喜,消息傳開去,更是全軍歡呼,“萬歲”之聲久久不息。

對面晉營中探得胡人動靜,來報裴該、陶侃,陶侃不禁長嘆一聲:“恐怕是夏陽……已落虜手。”裴該皺眉道:“夏陽孤城,固難久守,但不知周晉等如何了……”其實他前幾天就已經派人迂回山地,前往夏陽,命令周晉若見勢難為,可以暫時棄守,以保全有生力量。也不知道這信送到了沒有,周晉是主動棄城的,還是被胡兵把夏陽硬生生給攻破了……

陶侃說:“先不須慮周晉,先慮我等……胡軍既得夏陽,其勢更盛,糧運不乏,士氣也必攀升,而我軍苦守數日,卻已疲憊不堪。若劉粲再舉全軍來攻,恐怕……”

攻防戰一直都打得很激烈,胡軍數量本就是晉軍的三倍還多,即便有劉夜堂和裴該來援,也無法消除這一基本差距。尤其今日午前,劉粲改變了戰術,不再發動全方位的迅猛攻勢,卻以車輪戰法,反復猛攻晉軍的左翼,陶侃幾乎把所有後備力量全都調上去了——除了裴該的部曲,陶侃堅決留下五百人不動——這才勉強維持住了防線。

因為陶士行指揮得當,調度得法,故此接戰的幾日中,雙方傷亡數量大致持平。可是胡軍六萬,折損三四千渾若無事,晉軍不足兩萬,這三四千的傷亡比就將近兩成啦。冷兵器時代軍隊組織力普遍為差——即便裴該套用了很多後世的組織架構,再加反復洗腦,終究不可能在幾年內就訓練出一支超時代的新軍出來——一般臨陣傷亡兩成最多三成,部伍便會崩潰,晉軍能夠堅持到今天,已經很了不起啦。

然而終究不可能長久,陶侃估摸著再這麽或死或重傷千人左右,就算自己也攏不住隊伍了,若被胡軍攻破一點,必至全軍潰敗。因此他跟裴該商量,說咱們原本就沒計劃在此處徹底擊敗胡軍,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以便散在各方的兵馬來合而已。這都已經第六天啦,差不多了,應該撤了。

裴該搖頭道:“不可,比及郭默等來,總須十日……若就此放胡軍入平,恐怕田地多為其所蹂躪,百姓也遭厄難,則軍心士氣,一發難振!”

陶侃勸說道:“為將之道,當進則進,當退則退,顧慮軍心士氣猶有可說,若多慮於百姓,則必遭喪敗啊。且今馮翊境內,百姓多入屯所,秋糧既收,我已命將彼等盡都歸入各城,以免為胡兵所掠……”

裴該道:“自耕之農,尚有十之一二,豈能不為彼等考量呢?若不能護民,我興此軍,所為何來?!”

陶侃指點著地圖說:“大司馬來看,我等可退守郃陽,則劉粲必然來圍,即便分兵四掠,所去亦不敢遠。若將偏師向西,郭默等來合,正好擊破——也可命北地之兵駐守頻陽,使秦州之兵入於大荔、蓮勺、重泉,三面成網,以束縛胡師。若其勢成,不及元旦,而劉粲必退,我踵跡而追,夏陽也可復得,如此則唯馮翊一郡為其踐躪。設其不然,軍敗於此,則恐郃陽亦不可守,劉粲以之為據,可以南下渭水,則長安岌岌可危矣!大司馬三思啊。”

裴該捋著胡子,沉吟良久,最終卻還是搖搖頭,說:“陶君設謀甚好,然而我等雖退,郭默、甄隨等未必即能來……且拒壘再守兩日為好。”

陶侃急道:“以今日之勢,若還拒壘,必為胡兵所破!”

裴該道:“是出戰是拒壘,唯陶君自擇,唯請再守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