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平原激鬥(第2/3頁)

這支騎兵多為屠各、匈奴精銳,人人披甲,個個背弓執矛,馬蹄雜沓聲中,洶湧而向晉陣。晉陣中弓箭手紛紛放箭,欲阻敵勢,但騎兵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射擊高速移動目標,那不是普通小兵能夠輕易辦得到的,因而連續兩輪箭雨,所獲甚少。

董彪還在整隊列陣呢,這會兒絕對難當胡騎的猛沖,無奈之下,只得也遣出一哨騎兵——然而只有兩百多騎——相阻。雙方騎兵接近,各自摘弓對射,各有數騎中箭而倒——隊列奔馳中,摔下地的,基本上也就活不了啦。

喬泰心中暗道:“晉人果然與往日不同,此騎甚銳啊!”

關鍵他就從沒來過河西,過去只是在黃河中遊兩岸與晉人作戰,知道只要士氣不散,晉軍步陣不易摧破,但對於晉人騎兵,卻基本上並不放在眼裏。而如今裴該既鎮關中,獲得草原良驥和招募西北健卒的機會大增,再加上他分拆“涼州大馬”,把很多涼州精騎派去各營做教官,經過一年多的訓練,麾下騎兵自與過往大不相同了。

喬泰也明白這個道理,心說:“今日所見晉騎,竟有‘涼州大馬’三分神采,可見皇太子所謀甚是,滅晉必先取關西,若不能斷其獲取良馬之道,即下河南,亦難長久。”

兩支騎兵並未正面對撞,晉騎基本上保持跟胡騎平行,緩緩壓逼,不使胡騎靠近己方陣列。這位置其實距晉陣還不到五十步,胡騎多而晉騎少,胡列長而晉列短,就有很多人露出身形來,又遭到晉陣中弓箭手的直射。雖然可以用弓箭還射,而且被晉人射中的騎兵數量寥寥無幾,但終究是個威脅啊。

喬泰一聲令下,騎陣中分,一部分繼續去與晉騎平行對射,另一部分則撇了晉騎,來沖晉陣。但就靠騎兵這麽一阻,董彪有機會把足夠多的弓箭手調到陣前,再雜以部分長矛手遮護,胡騎看看靠近,卻不敢硬沖,被迫多拐了個彎兒,還是退了回去。

時候不大,喬泰所率胡騎就離開了晉軍左翼,沖到中軍前方,陸衍也遣騎來逆;繼而又向右翼沖去。就這麽兜了一個大圈子,最終拋下二三十具屍體,折返己陣。劉粲策馬迎上前去,問喬泰道:“如何?”

喬泰回答:“晉人之左、中,似無隙可乘,唯其右翼,調動時略顯澀滯……”劉粲說好——“可暗增我左翼之兵,使劉安西率先破敵。”

喬泰問道:“得無為詐麽?”劉粲笑著搖搖頭:“陶侃若兵眾,始能詐我,如今兵少,只利固守,何以行詐啊?”轉過頭去問左右:“晉人之右陣是……”有人回答說:“看旗號,乃是材官將軍莫懷忠。”劉粲便道:“從不聞此賊之名,料不難破。”

莫懷忠在裴軍中確實聲名不顯——胡人最警惕的乃是勇冠三軍的甄隨、裴該左膀右臂的劉夜堂、獨當方面的蘇峻,以及在陰溝水畔摧破劉乂的陸和、熊悌之,等等,哪怕王澤、謝風,排名都遠在莫懷忠之前。因為莫懷忠確實戰功不彰,加上他善會做人,平素不顯山、不露水,更不跟甄隨似的習慣性搶著冒頭——唯一一次主動請令,大概就只有在大荔城下以水排行泥淖,擊敗劉嶽了——而且他材官將軍的名號,也容易遭人輕視。

“材官”的本意是區別物性加以利用,最初是戰國末期的一種預備兵役制度,至漢代始設材官將軍,也主要領預備兵。晉朝以此職為將軍雜號,初始才不過五六品,到南朝時更降格到九品,就徹底淪落為中下級軍吏名號了。

所以一聽材官將軍之號,就會懷疑這人帶的是不是預備兵啊,肯定不是精銳吧?確實,莫懷忠所領“蓬山右營”,原本在裴軍序列中就排名較後,可能也就比李義的“灞上營”稍微強點兒有限。

故此劉粲把主攻方向設定為晉軍的右翼,雙方正式交手後,短兵相接,他很快就把自家部曲數百人悄悄雜入左翼,交給安西將軍劉雅指揮,猛攻莫懷忠之陣,莫懷忠逐漸就有點兒吃不住勁兒了。

因為地形狹窄,雙方在正面戰場上投入的兵數相若,勝負全看將領如何調度、士卒是勇是怯,以及陣列是否完整了,玩不出太多花樣來。但喬泰先率騎兵沖敵,還真沒奢望直陷敵陣,主要目的有三個:一,嘗試敵之勇怯,二,窺探敵陣有否破綻,三,打亂敵軍布陣的節奏,或者遷延其完陣的時間。

他是有備而來,這麽一沖,橫過晉陣之前,晉軍方面就被迫要臨時調動騎兵和弓箭手、長矛手來遏阻,原本布陣的步伐難免受到影響。故此兩軍對沖之時,胡陣已完,晉陣則還略顯不齊,激鬥之時,惡果首先在右翼表現了出來。

眼見胡軍將己方前陣陸續撞破、逐一割裂,莫懷忠心知不好,急忙親自挺矛來前線督戰——他雖然在訓練、指揮方面略微有所欠缺,膽氣還是壯的,終究跟高樂、熊悌之之流不可同日而語。劉雅在軍中遠遠望見,當即摘下弓來,搭上一支雕翎,朝著莫懷忠便是狠狠一箭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