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排是啥咧?(第2/2頁)

楊清瞧瞧鍋底,不禁皺眉擺手——算了吧,也沒鹽,也沒油,這湯都能洗澡了,如何吃得?

——其實那青壯說得倒也沒錯,這年月,凡熱水都可名之為“湯”,所以既有羹湯,也有茶湯,還有浴湯……

正在此時,忽見一名軍吏手執一片木牘,耳朵上簪著支小筆,疾步而來,到了面前就問:“汝等飯可吃完了麽?是哪一排?”

眾兵七嘴八舌,各報各排,楊清趕緊舉起右手來,提高聲音道:“我等乃是左部第十四排,小人是排長!”

軍吏點點頭,從耳上取下筆來,吐出舌尖舔了舔,先在木牘上勾畫幾筆,然後才道:“胡營中炊煙漸息,夕食將畢,但周督以為,彼等趁著天黑前還會攻城——汝等盡快登城,護守西起第六段城堞。”

夏陽城南面的城墻並不平整,西側略向前探,東側略往後縮,長度約為兩裏半——一裏合三百步,總長七百余步。於是周晉便將城堞分割為東西各二十三段,約二十步一段,分排駐守。

楊清雅不願上陣,但既然已被營司馬親自從傷兵休養處給提了出來,又分配了卒伍,再想退縮也不可能了。他只得整整身上衣甲,喝令士卒整列,然後排著隊登上城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這一排的責任段,替換下原駐的那個排。

二十步將近後世三十米,一排定額二十五人——他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排則加自己是二十七人——足夠手牽手,沿著城堞站成一行。當然啦,護守城壁不可能這麽稀疏、單薄,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士卒圍圈而坐,隨時準備接應和替換。

楊清手扒著城堞才剛一探頭,就聽胡營之中笳聲響起,他身子略一哆嗦,心道:“真被周督給猜著了,胡寇還會來攻!”擡頭瞧瞧天色,昏濛濛的,但暗紅色的日頭確乎尚未落山,不禁暗恨:“可惱啊,攻了一整日,黃昏時也不肯收兵,才用夕食又要來攻,這胡將倒也勤勉!”

才剛縮回頭來,城上也擂起了陣鼓,警告士卒們各安其位,準備接敵。楊清這才想起來問:“伍長都是哪幾個?”

幾名伍長——也包括那個綽號“該死張”的老卒——紛紛舉手應聲。楊清便將四伍頂在城墻邊,自率那老卒所領的一伍,略略落後兩步,方便指揮和隨時接應。

城下笳聲才停,便又響起了鼓聲,楊清遙遙望去,只見無數胡兵出營整列,隨即在兩翼騎兵的衛護下,緩緩朝著城壁而來。前行數十步,已經踏進了城上弓箭的射程,於是一通鼓響,士卒們紛紛拉開步弓,搭上了羽箭。

弓箭手原本占守兵的三成強,但為了護守城池,周晉把府庫中所有弓具和箭矢全都搬了出來,凡是能夠射箭的,人手配給一張弓——反正夏陽毗鄰敵境,遲早遇敵,事先的準備工作倒是做得很充分,物資也頗充裕。

楊清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會射箭的,但手裏無弓……他隨手就把旁邊那老卒手裏的弓給搶過來了。老卒囁嚅著道:“這是才下發的,敵退後還需歸還……”楊清一撇嘴:“少時還汝,急的什麽。”

一通鼓十五槌,士卒們都隨著鼓聲在心中默念,候到最後一槌敲響,當即松指馳弦,一片箭雨便直向胡陣撒去。楊清遠遠望著,見多數箭支離弦之後,隨風而飄,走的都不算是正常的弧線,不禁心中暗嘆——這射術可不是一兩天能夠練得出來的呀,倘若是弓箭手選拔、測試,估計將近六成都不合格。

倘若將胡軍每個數百人的方陣都比作一個完整的人的話,那這輪羽箭就象是一群……不,幾只小飛蟲而已,人都不惜得揮手驅趕,反正就算被叮咬了也不過稍稍癢上一陣罷了——中箭的胡兵寥寥無幾,中箭而倒的就更加鳳毛麟角。

楊清想一想,我是排長,可以跟後面站著,又無須立到堞前去,有必然執弓麽?若等胡寇攀上城頭,雙方相距在十步以內,再拉弓也不趕趟啊……於是把弓重新塞回那老卒手中。老卒假裝笑笑,表情不是很友善,楊清當即冷著臉下令:“汝端著弓到堞前去,換個不會射的來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