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宴無好宴(第2/3頁)

裴嶷規勸,說如今正是計點物資,規劃秋後大戰的重要關頭,明公你實在不應當輕離長安啊——“待將來進討司馬保,軍戰為易,政戰為難,平上邽易,定隴西難,始須明公往征。”

裴詵也說:“如辛從事所言,武都多山,軍行為難,且楊堅頭兵寡,我又因錢糧所限,不能派發大軍相助,則此戰未必能勝,唯求保其余緒,為異日平定武都、陰平,先收人心而已。若遣將率偏師往,即敗亦不墮軍實,若明公親往,一旦遇挫,必損德望。還請明公三思。”

裴該無奈之下,只得宣布散會,明天再商量是不是派將往救楊堅頭吧。但他唯獨留下了裴詵和辛攀,因為他們一個久在秦州,一個就是秦州本地人,對於山川地理之勢,還有很多需要詳細咨詢之處。

小會開到很晚,辛攀才剛離開大司馬府,打算返回居處,卻突然被一乘馬車攔住了去路。車上下來一人,深揖行禮道:“敝上請從事飲宴,酒菜皆已備齊,還望從事隨某前往。”

辛攀感到奇怪,就問:“尊上為誰?”這是誰要請我吃飯啊?

對方笑笑:“從事隨去便知。”

辛攀拂袖不悅道:“豈有此理,不道主人姓名,我如何能隨汝而去?”

誰想對方猛然間躥上來,一把就揪住了辛攀的胳膊,隨即車上又下來兩人,把他連拖帶扯,就給揪車上去了。辛攀大驚,待要呼救,卻被對方用什麽尖銳之物朝腰間一頂,說:“小人等只是奉命而行,敝上絕無惡意。但從事若不肯隨小人等前往,誠恐蔽上怪罪,小人等性命難保——還望從事憐憫我等,不要推拒吧。”

辛懷遠就這樣膽戰心驚、莫名其妙地被人裝上車,一路疾行而去。好在馬車並沒有走多遠,更沒出城,拐了幾個彎,便直接駛入了一所大宅之中。車還沒停穩,先聽外面傳來一陣粗豪的大笑:“辛從事果然來了,我在此恭候從事多時啦!”

辛攀聽這聲音倒不陌生,下得車來一瞧,原來並非他人,正是裴該麾下第一猛將甄隨。他當場就把臉給沉下來了:“甄將軍這是何意啊?既召我來,何以使人執刀相劫?”

甄隨聞言,瞬間變臉,怒喝道:“我命汝等請辛從事來,誰敢執刀相劫?!”先前挾持辛攀的幾個人趕緊拜伏在地,說:“我等恐辛從事不肯來,是以推搡了幾下而已——長安城通衢之上,大司馬府外,誰敢執械?小人等身上,實實的並沒有刀啊!”說著話還伸手在腰上連拍,以表示沒帶兵器。

辛攀不禁疑惑,心說你們沒拿刀?那剛才是用什麽玩意兒來頂著我的腰哪?就聽甄隨怒斥道:“誰教汝等動粗?既然得罪了辛從事,都與我推將出門,斬首來報!”

當即就有幾名親兵沖過去,把那幾個家夥全都按翻在地,就待往外拖。幾人殺豬般慘叫起來,連聲告饒,辛攀見狀,也只得朝甄隨笑笑,求情道:“既無執械,恐是誤會——甄將軍不可妄殺,還請寬恕了彼等吧。”

甄隨貌似余怒未息,厲聲喝道:“既是辛從事求情,暫且寄下汝等項上人頭,各去領二十鞭子吧!還不叩謝從事之恩?”

士兵們才一松手,那幾個人便朝著辛攀連連磕頭,感謝不殺之恩,倒搞得辛攀哭笑不得。

辛攀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狀況,這分明是甄隨和這幾個從人演的雙簧,就為了把自己誆來府上——倘若你們當時明說是甄隨請我,打死我也不會跟來啊!

因為將吏私通、勾結,誠為人主之大忌,我初來乍到,跟你甄隨也沒啥交情,倘若貿然應你所請,此事傳到裴公耳中,難免會生疑竇。你們肯定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含糊其辭,然後假裝用什麽玩意兒頂我的腰,將我劫持來此……

都說這位甄將軍肆意跋扈,行事魯莽,果然傳言不虛,今日之事,便可得見一斑。

可是既然來了,倒也不便拂袖而去——終究甄隨是裴該愛將,不能太過得罪了。同時辛攀也很好奇,大晚上的,你甄將軍一定要見我,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想來甄隨雖然膽大妄為,還不至於傷害自己——而且我跟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啊——自身的安全既然可以得到保證,辛懷遠把心放落肚中,氣也就逐漸地消了。看起來今天這頓酒,我是吃定了啊,好吧,且聽聽他究竟有何事找我。

甄隨擺的宴,食不甚精、膾不甚細,但是肉食充足,據他說是前兩天出城狩獵,打到的一頭獐子和兩只雉雞。辛攀敷衍著喝了幾盞酒,吃了幾口肉,就問甄隨,叫自己來究竟是何用意。甄隨倒是也不繞圈子,就直截了當地說道:

“辛從事才來,可能還不清楚甄某的為人。我別無所長,唯在戰陣之上,願為大都督效死,故而此番征伐武都,救援什麽楊堅頭,既然大都督不便親往,我便起了領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