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殺雞儆猴(第2/3頁)

程遐為石勒搞情報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裴該手把手教出來的,很多這年月士人未必能夠想得到的花樣,看多了後世諜戰片的裴文約可是一抓一大把——包括在室內設夾壁、藏眼線,通過偽裝腳步聲、鳥鳴聲等來傳遞情報,等等……

程遐一時間還感到可惜,張披光取了內文,沒把封皮也揣走——封皮上可是明明白白寫著“書呈程司馬足下”的,以免二張不能第一時間對號入座。不過隨即就有夾壁中暗哨消息秘密傳遞過來:張披沒走,還跟外面偷窺——程遐當即就燒了封皮,還假裝一副做賊心虛的慫樣……

然而就因為封皮未能同時竊走,使得張賓起了疑心——程子遠倒是沒想到,倘若封皮也落入張賓手中,恐怕老先生當場就識破他的把戲了——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首告發程遐。但當程遐聽到“若為密書,不當如此正式,此疑二也”的說法,也不禁背後冷汗涔涔,暗道好險。

腦筋一轉,當即改變了主意,這回算你張孟孫逃過一劫,那我就專懟張披好了。

當下一口咬定,根本就沒有什麽封皮,也沒有“書呈程司馬足下”的文字——正如右侯所言,既為密書,怎可能搞得那麽正式?你當我傻啊?

什麽,你說我把封皮燒了?既然燒了,有何憑證啊?我本來寫就偽書,想要找機會放出去,沒想到被你張披所竊——你沒事兒跑我案上來亂翻什麽?

“張披身為下屬,不從主官之命,我曾責之,故此每欲坑陷我,”最後程遐朝石勒一拱手,“如此狡詐奸險的小人,豈可置於幕中?還請明公將其正法,以儆效尤!”

張賓趕緊幫張披掩飾:“張披所為,實屬不當,然彼出首告發程司馬,未必出於私心,銜怨報復,實為忠於明公之事也。唯其智短,不能洞見其中疑竇,明公稍責之可也。若遽殺之,則異日誰還敢對明公直言不諱呢?”

張披還待分辯,我確實是見到有封皮的,卻被張賓狠狠一瞪眼,只得把話給咽了下去,趕緊跪地謝罪。反正封皮燒了,沒有證據,你若一口咬定,不正說明你是偽造細節,故意要坑陷程遐嗎?況且就算真有封皮,也沒法以此證明程遐通敵啊,何必再嘵嘵不休呢?

在張賓的反復求情之下,石勒把張披職降一級,仍在右司馬府中聽用。幾個人告辭出來,張賓湊近程遐,壓低聲音問道:“子遠,又何必如此?”你玩的是什麽花樣,我如今已經心知肚明啦,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程遐冷笑一聲,毫不隱晦的回答說:“可惜啊,誤中副車。”我其實是想對付你張孟孫來著!

張賓誠懇地說道:“如今天下喪亂,正英雄並起之時,我等當戮力同心,共輔明公,不宜互相謀算……”

程遐當即打斷張賓的話,回應道:“右侯府上,須無張良析!”是你先派人來我這兒臥底的,還裝什麽正人君子啊?其實我在你身邊也安插了不少眼線呢,只是你未必發覺,就算發覺了,如同昨日的張披一樣,也沒有實證——所以你就只能任由我說嘴!

張賓無言對答,只得長嘆而去。

……

轉過頭來,張、程二人各自掃尾。張賓去警告張披,說你已經徹底得罪了程遐,而且還在石勒那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良析不如暫且告病歸鄉,且候一二載,待此事平息後,我再召卿前來不遲。”

然而張披並不以為意,說我看今日石將軍之意,並沒有真的怪罪我——發現同僚隱私,向他告發,正說明耿耿忠心嘛,他高興還來不及哪——之所以職降一級,只是為了給程遐一個交代而已。至於程遐,他設這種圈套來謀算我——更想謀算你右侯——既然功虧一簣,相信短時間內不會再玩兒類似花樣了。

張賓道:“我還是向明公進言,將卿轉歸長史府來為好。”

張披搖搖頭:“右侯如此做,是坐實公為披之主使也。且披今日失策,為彼所算,必當有以報之!”說著話一咬牙關——我不走,我還要留在那賊身邊,繼續揪他的錯處!

至於程遐,轉過臉來就去見自己才剛三歲的小外甥石弘。

其實見石弘是假,見自家妹子,仔細關照一番是真。於是當日晚間,程氏就在枕上問石勒,說我聽說張披日間想要陷害家兄,為什麽將軍你不肯嚴厲責罰他呢?石勒笑而不語。

程氏又道:“張披所為,分明是張賓唆使。彼二人皆為遊俠出身,門客日多百余乘,互為奧援,物望也皆歸之——實非將軍之福啊!”

石勒這才開始皺眉頭,就問程氏:“卿欲我如何?”

程氏道:“張孟孫為將軍臂膀,不可遽去,難以張披也殺不得麽?”

石勒遂於枕上緩緩頷首。於是二日後,趁著程遐派張披出城公幹的機會,石勒突然間擂鼓聚將,然後即以張披遲到為理由,加以“慢軍”之罪,下令推出去斬首。張披臨終前不禁慨然而嘆:“我悔不聽右侯之言,實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