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可疑(第2/2頁)

程遐答道:“右侯使張披竊取隱秘書信去,明日必然在明公面前進讒,說臣暗通徐州蘇峻,以此欲使明公殺我……”

石勒聽了這話,不禁皺眉,冷著臉就問:“是何隱秘書信,如何能作為汝通敵的罪證?”不是偽書,確實是從你這兒竊走的,那究竟是封什麽信啊?難道你真跟徐州方面有所往來不成麽?

程遐趕緊解釋:“臣豈敢背明公而與徐州通信……”他本人掌管間諜工作,即便是敵方,暗有聯絡那也正常,只是為了避嫌,一般這種事兒程遐都要先稟報石勒知道,獲得首肯才敢去做——徐州例外,事非尋常,而且他也知道石勒最恨裴該了。

隨即問道:“明公可還記得,前數日臣於駕前草擬的那封密書麽?”

石勒點頭:“內文我尚可復述……”他記憶力很好,雖然做不到過目不忘——因為壓根兒就不認識字啊——但若文辭不甚古雅的文章,基本上都能過耳不忘。

程遐就此說了:“明公細思,倘若有人將此書來,雲受書人乃是程某,內容可能契合否?”

石勒略一回想,便即悚然而驚:“果然如此——難道說……”他腦筋也是轉得很快的,當場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張披竊此書去,欲將此事栽贓到汝的頭上?”

程遐點頭道:“張披竊書,自以為神鬼不覺,而我實已知曉,暗中使人綴於其後,要看他可有幕後主使,結果他夤夜而入右侯府上!以張披的身份,即便出首告發,明公自然難信,但倘若明日是右侯將密書呈於案前,明公素來重右侯,則必深信不疑矣!”

石勒笑著搖搖頭:“子遠,卿想岔了。此書本是卿在我面前擬就,還讀與我聽過,我自然明白其中曲折……”

程遐忙道:“明公天人之資,博聞強志,遐一時間未能計算至此,懷疑明公,死罪……然而,倘若明公並不記得信文,則難免要為右侯所惑;而即便記得信文,若臣不急來剖析委曲,恐怕也必啟明公之疑了!是以慌忙來謁,懇請明公救命!”

石勒拍著程遐的肩膀安慰他,好啦,我知道了,不會因此而懷疑你的。隨即嘴角一翹,微露笑容:“也好,且看右侯能否看出其中狡詭,明日是否會來告發卿了。”

……

因而今天一大早,石勒就特地等著張賓上門,誰想張賓沒來,來得卻是張披,並且一口咬定這是程遐通敵的罪證。石勒這才把張賓和程遐全都叫來,當面對質,等到張賓說出“三可疑”來,石勒不禁大笑,說果然是右侯啊,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啊。

隨即轉過頭去問張披:“卿較右侯,相差遠矣。”

張披還在迷糊,趕緊鞠躬拱手,說我的才能確實遠遠不及右侯,然而——“此非程司馬通敵之證乎?難道說其中還有什麽隱情?”

石勒注目程遐:“子遠,卿可為張良析解說否?”

程遐一伸手,老實不客氣就從張賓手裏把信給搶過來了,然後瞧了一眼,就問:“此副本也,原書何在?”

張賓按捺著性子回答道:“在我家中。”

程遐不再追問,就手指著信上文字,冷冷地問張披:“汝以為書此之人為誰?”

“或是蘇峻,或是郗鑒。”

程遐搖頭:“郗道徽昔日也曾為明公所拘,欲說其歸降,其人文采橫溢,名重當世,豈能為此俗語?”隨即嘴角一撇:“也是,當時汝尚未歸從明公。”

“那便是蘇峻所書?”

“則受書之人為誰?”

張披已經覺出來不對了,幹脆閉口不言。

程遐冷笑道:“汝必以為受書人為我,故執此來明公駕前進讒言,欲害我復邀功也。不妨實言相告,受書之人本當是——青州曹嶷!”

張賓細想信文,方才恍然大悟,急忙問道:“此是程司馬唯恐明公西征並州,而曹嶷又再反復,發兵襲我之後,故此偽作蘇峻之書,欲其為青州所得,則曹嶷疑心徐方將與我夾襲曹嶷,使其不敢妄動……或先將兵去攻蘇峻,亦未可知?”

石勒拍案大笑:“右侯真乃當世智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