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歿於未生之際(第2/3頁)

苻洪沉吟少頃,回答說:“汝所言也有道理。然二獠素來與隴城陳將軍相善,若得陳將軍為援,倉促難謀,即於聚會時將之擒下,也怕陳將軍率軍前來問罪……”

苻侯撇嘴道:“人人皆怕陳安,獨我不怕!他在隴城,不過一兩千兵馬,有何可懼啊?”

苻洪擺手道:“此番從征,陳將軍身先士卒,千人辟易,豈可小覷?其兵雖少,於略陽威望素著,攘臂一呼,諸部景從,非我等所可拮抗。今但於聚會時壓制二獠,再徐徐圖之可也,但求穩妥,不可操切。”

於是繼續敷衍苻光、苻突,甚至因戰功所得賞賜,也分了不少給包括苻光、苻突在內的各部酋大。等了十數日,忽然有人傳報,說遊校尉已從長安賫了封賞制書回來,才自扶風而入略陽,不過沒打算從咱們這兒過,故此召喚酋大前往拜謁、受詔。苻洪聞言大喜,當即帶領十數名親信便離家而去。

可是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遊遐還是在返回長安的途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急忙遣人打探確實,不禁微笑。隨即入城拜見裴該,他就說了:“苻洪已為苻光、苻突設伏所殺……”

裴該皺眉問道:“假傳卿已自長安而出,頒制諸戎的訊息,得非卿之謀劃麽?”

遊遐搖頭說“不是”——“明公昔日有語,當留意氐、羌中豪傑之士,勿使其坐大,若有機會,殺之可也。故臣確實有心害苻洪,但不敢欺瞞明公,此實非臣之所為……”

遊子遠說我固然可以設這種圈套,但萬一不成功呢?消息一旦泄露,而苻洪不死,必然怨懟於我,更可能及於明公和朝廷,那不是本意將叛亂扼殺在搖籃之中,其實反倒更深種叛亂的種子嗎?

“因打探得略陽氐中情狀,知苻洪與苻光、苻突不睦,乃可趁機離間之,戎亂而分,便易制約。臣故暗諷陳安——因安與苻光等相善也。三苻相殺,若苻洪死,去一禍患;即苻洪僥幸得脫,也將怨懟陳安,而不及於朝廷,且身在略陽,將更歸心於朝廷,以拮抗陳安……”

我確實暗示過陳安,苻洪此番立功之後,必受朝廷官職,他身為略陽諸氐的盟主,再有官位傍身,恐怕勢大難制,而且聽說苻洪還想趁此機會,謀害苻光、苻突。陳將軍你鎮守隴城,周邊都是諸氐,你可要多加防範啊——我若是你,一定要防微杜漸,早做安排……

相信陳安即便不起謀害苻洪之心,也一定會把此言通告苻光、苻突的,等不到朝廷頒下官職來,略陽群氐就會內訌。不過遊遐也說了——“臣亦不料陳安或苻光等竟敢假臣之名,暗害苻洪。”

裴該“嘖”了一聲:“若無陳安撐腰,苻光等必無此膽。”隨即就問了:“苻洪既死,其誰為主?”遊遐道:“臣來時便已打探得實,苻光等不但謀殺苻洪,且嫁禍於苻安、苻侯,將二人一門並誅。然為了自示於此事無關,且無私意,彼等立苻洪長子為盟主——年方七歲。”

“苻洪有幾子?”

“二男一女。”

裴該又不禁“嘖”了一聲,表情似有不豫。其實他倒並非反感遊遐的此番謀劃,再者說了,真下手的也不是遊子遠啊,遊遐只是暗中放了把火,鼓了點兒風而已。裴該可惜的是,原本歷史上苻洪的繼承人是第三子苻健,然後那位大秦天王苻永固的老爹,是其第四子苻雄……前秦苻氏三代強人,就此全都……歿於未生之際……

實話說裴該前世對苻堅就挺有好感的,那家夥有混一宇內、和諧百族的志向,數百年內,晉戎之間,無人可比。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苻堅就跟齊桓公似的,信用良臣,則霸天下,一旦管、鮑並歿——對於苻堅來說,則是王猛辭世——霸業當即煙消雲散……

想到這些,裴該不禁瞥了遊遐一眼,就見遊遐臉上也無喜色,就問:“雖非卿之所為,亦如卿之所願,何以不喜啊?”遊遐心說我為啥不高興?那不是因為你臉上沒有欣悅之色的緣故嗎?口中卻答道:“雖然非我族類,也算一方傑士,亡於內亂,實無可喜。”

裴該想了一想,問道:“卿不慮苻光等坐大麽?”

遊遐回答說:“雖未得見二人,但聽陳安、苻洪談起過,皆鼠目寸光之輩,不難制約。且二賊已老,去日無多,苻洪子又年齒尚幼,皆不足慮。”

裴該點點頭,又問:“姚弋仲又如何?卿獨無謀彼之心麽?”

遊遐詳細解釋說:“姚弋仲與苻洪不同。其一,苻洪為略陽群氐盟主,諸部相合,將近十萬戶口;而姚弋仲唯南安赤亭羌一部之長,麾下尚不足萬人。是苻洪如雁,羽毛將豐,而姚弋仲即便是鷹隼,尚在巢中待哺,不足為慮……

“其二,略陽氐中,苻洪雖為盟主,勢大者則為苻光、苻突,每相齟齬,有機可趁;姚弋仲本部,乃至赤亭羌中,則不見這般嫌隙——事機不至,不可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