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多重貢賦(第2/2頁)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長子吐延卻一直記恨著那個估計連相貌都早已記不清了的叔父,甚至還隱約透露過心曲,將來勢大之後,要殺回遼東去奪取往日的牧場……因為慕容部附晉,所以吐延非要反其道而行之,都建議從胡了,那校尉大人你拿出封信來,說是某個跟慕容廆相熟之人所寫,吐延心裏能高興麽?

算啦,全當這事兒不存在,我把信揣起來得了。

遊遐並不清楚此中內情,見吐谷渾貌似對書信並不在意,也不便再提——反正裴嶷在信裏也沒寫什麽重要內容,不過是些回想遼東風光、聯絡感情的套話罷了。

不過遊遐此來,並不僅僅見一見吐谷渾,探查其內情而已,他還負有更重要的使命,因此為免冷場,就開始詢問起其部情況來。吐谷渾也不隱瞞,大致解說了一番——當然啦,對於財貨,多少要縮點兒水,對於勝兵,則盡量往多了說。

遊遐瞅個空,插話問道:“貴部雖屬我晉子民,然並未得到遷徙之命,究竟因何而萬裏行來此處呢?”吐谷渾並不想深談此事,只是敷衍說:“遼東終究狹小,段氏在西、高句麗在東、宇文在北,帳戶、牛羊漸多,無可繁衍,因而我便辭別舍弟,率部眾西遷。大河南北有拓跋,河西近胡,都不宜居,走著走著,便到此處來啦。”

張開雙臂來一比劃:“此地為金城、隴西、南安三郡交界處,草原廣闊,而晉人不多,少許氐、羌,難以全占,我因此滯留。懇請朝廷允我等在此放牧,否則,唯有繼續西行,直至脫離晉土了——然終是晉之子民,若非迫不得已,誰願離國前往蠻荒僻野處去呢?”

遊遐答道:“既是晉人不多,貴部自可居此,然而身為我晉子民,須向朝廷進貢——遼東慕容,也是年年入貢的。”

吐延插嘴說:“貢賦自然有啊,金城、隴西、南安三郡太守,乃至上邽的南陽王,都歲歲遣人來索貢,我部實在窮於應付。難道晉國的貢賦,就沒有一個準數麽?”

遊遐聞言,假裝皺皺眉頭,吃了一驚:“各部貢賦,本有定額,貴部自遠處徙來,或許尚未計算確數,然……只輸一郡可也,豈有奉獻三郡之理啊?晉人即便居於縣、鄉交界處,亦必有明確指歸,豈能隨便加賦?秦州刺史難道未曾與貴部接洽,商定歸屬何郡麽?”

吐延扁扁嘴:“刺史早已死了,何處去尋?”

秦州刺史本為裴苞,因為公開抗拒司馬保,而被司馬保請得涼州援軍,南北夾擊,將其攻殺。如今秦州理論上是南陽王司馬保說了算——其實就如同雍州此前由麴允說了算一般,僅有虛名——並未新置刺史。

遊遐沉吟少頃,點一點頭:“我知之矣,當返回長安,向朝廷奏報,盡快任命秦州刺史,以解決貴部多重貢賦之勞……”

他們交談了一會兒,遊遐還沒能得著機會道明真實來意,而吐谷渾想要趁機求官——倘若朝廷能給個將軍號,勉強能與郡國守相平起平坐,說不定我連貢賦都能省了咧,可以算軍費嘛——也還不便開口。眼看著天色將晚,吐谷渾心說遊校尉遠來,今日必定留宿,我不妨好生款待他一番,請他吃飽了,喝足了,帶上三分酒意,到時候就比較好說話啦。當即下令,帳外燃起篝火,殺牛宰羊,款待天使一行。

其部文化比較落後,等級觀念也不明確——基本上就分貴族、平民、牧奴三等——故此在吐谷渾想來,我不能只款待遊校尉一個人啊,他帶來那些兵也都得喂飽嘍,那麽客人既多,主方也不能少,我得把兒子和親戚全都叫來,這頓大宴,帳內肯定是排不開的。今日天氣不錯,不妨咱就野炊吧。

這在遊牧民族中也是常事,當下燃起篝火,鋪開毛氈,請遊遐正中端坐,吐谷渾和兄弟慕利延左右相陪,把那些跟隨的晉兵也都叫了過來,一個晉人,插一個自己的兒子、親戚,正好圍坐一圈。

酒過三巡,肉尚未熟,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吐延伸長了脖子問:“遊校尉,不知前日官軍是如何擊敗胡人的,可肯見告麽?”遊遐微微而笑:“官軍原比胡人驍勇,只要統馭得法,敗之不難——既有裴大將軍臨陣指揮,豈有不勝之理啊?”

“裴大將軍是誰?”

遊遐伸手一指:“裴大將軍何如人也?來,且由汝來說與各位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