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盟誓(第2/3頁)

遊遐才剛領命,甄隨卻忍不住又叫起來了:“真要放啊?但我的功勞是不可抹消的!”

……

虛除伊余昏迷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緩緩醒轉,就覺得整個腦袋都無比沉重,臉上疼痛難忍。他咬緊牙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僵臥在一間昏暗的小屋子裏,伸手摸摸臉上,貌似包著布……

聞聽有人緩緩地問道:“閣下醒了?”

伊余用手肘半撐起身體,循聲望去,只見那似乎是一名晉人,三四十歲年紀,面孔卻極陌生——也對,自己平生就沒有見過幾個晉人嘛。

“汝是何人?我在何處?”

“某為裴侍中幕下記事督,姓遊。閣下今已被俘,身在大荔城內。”

伊余這才猛地想起來昏迷前之事,那兔起鵠落的情景,仿佛放慢了無數倍似的,慢慢地流淌入心。他不禁大大地瞪起了雙眼,牽動斷裂的鼻梁,更是鉆心疼痛,不過他不怕痛,怕的是——

“擒我之人,究竟是誰?”

“乃我軍中第一勇士,‘劫火營’督甄隨是也。”

哦,這個名字貌似曾經聽劉曜提起過……伊余翻個身爬起來,盤腿而坐,左右瞧瞧,屋中貌似只有他們兩人,而且自己身上也沒上綁繩……可以趁機逃走嗎?估計是逃不掉的……那麽抓這個姓遊的當人質?他又不是裴該,不知道記室督這職位究竟有多高了……

還是先說說話,搞清楚目前狀況為好,想到這裏,伊余不禁恨聲道:“甄隨……哼,此人並非勇士,專以詭計取勝,我今被擒,心卻不服!”

專門等在這兒跟伊余交談的,自然便是遊遐了,他聞言微微而笑道:“戰陣之上,只論輸贏,不拘手段。若閣下將來與甄將軍較量武藝,自然一刀一槍,純出力、技;今分敵我,還說什麽‘詭計取勝’?我城中兵不過四萬,閣下與劉曜將十數萬大軍來攻,難道便不覺勝之不武麽?”

伊余又哼了一聲:“汝等終有堅城為恃……”

“堅城非自然而生,乃我等親手築成,有如軍馬、器械。難道汝等來攻,便不著甲,不騎馬,不執兵,不帶械麽?我軍若言不服,是否汝等便肯退後,單將四萬人來,與我軍在城前鏖戰?”

“也無不可!”

遊遐笑一笑:“即閣下允準,劉曜可肯麽?難道閣下為劉曜之主,還是劉曜對閣下言聽計從?”

伊余狠狠地一捶地:“劉曜坑陷我,若非聽從他計,我又何致於此?!”什麽“解鞍放馬”以誘敵,什麽晉人還得開城門、放吊橋,且出不來呢,我徹底上了劉曜那混蛋的當啦!

遊遐趁機就問了:“虛除部遊牧於上郡之內,向來奉我晉天子號令,為何轉而助胡啊?此舉無異於掘阱而自埋,難道權渠不知麽?”

伊余心說我們幹嘛要助胡?那還用問嘛,劉曜給錢了啊……還什麽“掘阱而自埋”——“若破大荔,劉曜許我一郡子女玉帛,我等以是助之。此舉對汝等晉人自然不利,對我虛除,又有何害了?”

遊遐輕輕搖頭,整張臉上仿佛都寫滿了兩個字——“傻X”,好象強自按壓內心的不耐煩,給對方解釋說:“我晉強盛時,但命虛除奉正朔,行臣道可也,既不發兵征伐,亦不斂賦求貢,何耶?上郡已為牧場,非我中國人取之而能墾殖者,得之無益,不如舍棄。胡人則不同,彼等亦識放牧,一旦勢大,豈有不貪貴部土地之理啊?是以從晉而虛除可安,從胡則必為其所吞並,如此簡單的道理,是尊父子為少許財貨所迷,故此一葉障目而不見麽?”

他說得很有條理,伊余一時間還真反駁不了。

就聽遊遐又說:“劉曜受胡漢封為雍王,馮翊本其禁臠,豈容他人盡擄人口、財貨?此不過詭言以欺尊父子罷了。貴部本多騎兵,又不識我中國城邑,劉曜卻驅貴部前來攻城,則其本意如何,不問可知也。倘若閣下不肯從命,彼必遷怒於閣下,乃有借口北伐上郡;若從命,精銳騎士都死於城下,則劉曜一返身,亦可兵入上郡。我將此事好有一比,如人受盜賊賂而自撤藩籬,然藩籬撤去,盜賊乃可入戶,到時候那些財貨,不還是落入了劉曜之手?尊父子不但毫無所得,恐怕就連性命也難保全啊!”

伊余聽聞此言,不禁悚然而驚,就覺得後背涔涔汗出……這晉人說得很有道理啊,尤其劉曜這幾天的嘴臉我也瞧見了,起初卑辭厚幣,就想把我的人往前頂,去硬撞城墻;如今我稍做推托,他便諸般不滿。陳元達前兩天過來,估計也是被劉曜逼的,我看他滿臉我不答應攻城就要一腦袋撞死的表情……

遊遐見對方沉吟不語,便趁熱打鐵地說道:“我為尊父子計,莫如棄胡而歸晉。閣下若肯,可即與我軍夾攻劉曜,迫其退歸河東,裴侍中必請天子詔,為尊父加官晉爵,以雄踞於上郡之內。閣下若還猶疑,可暫罷兵而去,嚴守疆土,看我軍如何破胡。待劉曜敗後,我復收馮翊,乃可於沿邊開互市,與尊父子共享太平,豈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