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問計(第2/3頁)

當下劉均進來,見室內唯劉曜、曹恂二人而已,連個仆伇都沒有,而且才進門,劉曜便以目示意,要他掩門閉戶,就知道必有要事相商。果然,隨即劉曜命其近前來坐,就把裴該托梁胥帶回來的話重復了一遍,問他:“司馬如何看?”

劉均捋著胡須,沉吟少頃,回答道:“此言是也……不想一孺子而能道此,果然不可小覷啊……”

曹恂忙道:“或他人教裴該言此……”

劉均瞥他一眼:“昔張良每與人言,皆不省,唯高祖能得兵法精要,常用其策,良乃曰:‘沛公殆天授!’”

說一段古事,那意思是:就算是別人拿這話教的裴該,裴該能夠聽懂了,理解了,並且條理清晰地組織成語言,講述給梁胥聽,那他就很了不起啦。你以為這麽復雜的政治情勢,是誰都能夠一聽就明白的麽?

隨即轉向劉曜,說我才剛押糧回來,對於目前的情勢還不甚分明,請大王解說一二。當下劉曜述說,曹恂補充,說了足足半頓飯的時間,劉均邊聽邊籌算,完了一拱手:“老將軍(劉丹)勸大王急渡河,以攻大荔,使裴該措手不及,此於兵法,原為正論。然而……於大局上,卻反不如裴該清楚了。

“如裴該所言,我軍若急南下攻打大荔,即便無祖逖救援,其兩三萬人馬,固守堅城,倉促也不可下……”自家事自家清楚,劉曜所部這十萬大軍,其實有半數都是虛的。

胡漢各部人馬,習慣把正兵、輔兵放在一起計算,但與徐州的軍制不同,即便正兵也未必全然脫產,輔兵更不必提了,總司搬運糧草物資及各種雜務,隨便擄幾個老百姓來就能充當,基本上沒有什麽戰鬥力——也是這時代的通例。因此真正能戰銳卒,最多不過一兩萬,稍微差一點,亦勉強可以稱之為兵的,也不足五萬之數。

那麽徐州方面呢?劉均掰著手指幫劉曜計算,當初在陰溝水畔悍拒劉乂的,是“武林營”約兩千人,聞裴該麾下有“風林火山”四大營,應當全是正兵,則總數不下八千,若再加上新收降的郭默、北宮純等部,肯定上萬啦。

——當然這個數字其實距離真實狀況還有距離,徐州一大營本近三千人,如今更擴充到了將近四千,四營總數超過一萬五千,加上招降納叛,以及新近從輔兵中提拔上來的,兩萬之數都打不住。而且徐州所謂的輔兵,距離胡軍正兵也並不遙遠,相比部分胡兵來——比方說氐、羌雜騎——可能素質還要更高一些。

雖然裴該留了部分兵馬在成臯、鞏縣保障後路,如今大荔城中能戰之卒,仍然在兩萬以上。

但即便劉均計算出來的數字,那也很可觀啦——“兵法雲五則攻之,十則圍之,而我軍能戰者未必及其五倍,野戰攻之必勝,直面堅壁則勝算不足啊……”

當然啦,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是強是弱,光靠士兵數量和素質是不夠的,尚須仰仗將領統禦、指揮之能,對此劉均對劉曜及其麾下大多數將領,還是頗具信心的。然而即便如此,面對徐州兵守備的大荔堅城,都不大可能是一兩個月就能夠拿得下來的哪。

曹恂提出疑問道:“我知大荔,古名臨晉,本不甚大;且此前大王兵入關中,三攻其城,城壁多處塌圮,何得謂堅啊?”

劉均搖搖頭:“料敵從寬。大荔為馮翊郡治,裴該既入據,焉能不加以整治?若止城壁塌圮,修復不難……”這年月絕大多數城池都是土壘的,防護力較弱——當然也有特例,據說不久後赫連勃勃所建統萬城的土壁,到了北宋年間仍然牢固如新——所以修起來也不怎麽費工,裴該好歹來了一個多月啦,別處可能還顧不上,這大荔城他能不修嗎?

劉均說了,我相信以大王之能,最終是可以攻克大荔的,而且麴允等關中諸將必不敢來救;即便祖逖派兵來援,他還要護守偌大的弘農、河南,乃至兗、豫之地,派個一萬人渡渭頂天啦。但只要裴該有死守的決心,且對於軍事有最基本的常識,不犯低級錯誤,咱們就不可能寄希望於一踏即平——

“況南人多善守壁,我聞陶侃在裴該軍中,本江南第一名將也,萬不可輕估其能。”

時間若是拖得久了,確實對我軍不利,就怕糧草斷頓——“裴該言語,或有誇張,但大單於不肯發兵騷擾河南,且將掣肘我軍糧運,恐非虛言……”劉曜西渡,留劉均在河東督押糧草,則劉均對於平陽內部消息的了解,時效性更強一些。據他說,劉乂既已被廢,劉粲自然想要晉位皇太子,他這些天就一直通過各種渠道在遊說劉聰,理論上劉聰應該答允,只是剛死了一個兒子(劉敷),心裏不痛快,似有歸咎於劉粲之意——誰叫你把兄弟留在偃師,自己跑回平陽來的——所以想再拖延一段時間,給這個長子敲敲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