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軍謀(第2/3頁)

劉夜堂回答道:“適才哨探來報,敵騎已入淮泗塢堡,或許想要搜掠物資、糧秣……”旁邊甄隨一撇嘴,插話說:“老……我將那鳥塢堡一把火燒了,彼等還能翻撿出什麽來?”

淮泗塢堡規模頗大,常居民眾在五百戶左右,各家都有一定的浮財和存糧,僅僅靠著一千縣卒花費一晚上的時間,肯定是搜掠不幹凈的。但甄隨縱火燒塢後,即便有漏網的財貨,也肯定都被掩埋在廢墟之下了,還怎麽可能輕易就被刨出來?

劉夜堂橫了甄隨一眼,然後繼續向裴該稟報:“……也或許只是朝食。倘若敵騎果有掩襲縣城之意,則必在午前渡淮,約午、未之間抵達蔣集崗。”

裴該點一點頭,隨即又問:“我軍如今不過八百之眾,據傳胡騎在兩千上下,卿可有勝算麽?”

劉夜堂笑一笑:“祖太守臨行前,曾請使君一旦遇敵,當先至蔣集崗列陣,以挫其鋒芒,正是看中了此處的地利之便……”以甄隨為首,如今軍中都習慣稱呼裴該為“都督”,但劉夜堂終究與他們不同,是掛著正經的一州守從事頭銜的,所以背後叫“都督”,當面仍稱裴該為“使君”。他隨即伸手一指:“使君請看——”

作為淮泗、蔣集二鄉分界的淮水段,有將近五十裏長,春日裏多處流緩且淺,騎馬可以涉渡,淮陰方面只在淮泗鄉最東側建造了一座沿岸燧堡,所以是很難封鎖得住的。而且這段淮水的寬度往往只有六七十步,弓箭手可以輕松地從北岸射至南岸,因此也不可能靠幾條小小的巡船遊弋,便阻止胡騎南渡。正是基於以上這些理由,祖逖才建議布兵蔣集崗,而不是憑水列陣。

從淮水南岸到蔣集崗,大概三裏路程,都是坦途,想在這一區域以步對騎,那是自尋死路。但是到了蔣集崗就不同了,一側是高阜,一側是密林,道路從中曲折穿過,並不便於騎兵的縱橫馳騁。

據劉夜堂所說,他將以長矛兵加拒馬結陣防守,弓箭兵在後策應,因為地形狹窄,敵軍同時最多只能百余騎沖陣,是絕對可以抵擋得住的。倘若對方過於魯莽,而己方也撞上大運,說不定還可能收獲極大的殺傷。

“胡人但熟騎射,只要限制了彼等的速度,不難破也——且騎弓不能及遠,亦不如我方的步弓。至於羯賊,倒是也能步戰,但只要進退得法,亦難破我前陣。我所懼者,唯鮮卑長槊騎兵耳……”

裴該瞥了劉夜堂一眼,心說你還真是什麽民族全都打過交道嗎?當下擡起竹杖來朝南方一指:“若彼等繞路襲我之後,奈何?”

劉夜堂笑道:“使君但放寬心,此亦不必慮……”

蔣集崗南面直接破釜塘,即便有高明的向導指引,騎兵從湖泊、沼澤之間曲折穿行過來,想要兜抄蔣集崗的後路,也得先走上將近百裏的路程——那就起碼得走一整天啦。劉夜堂說我早就安排下人潛伏在破釜塘一帶,不管敵方是全軍繞路而行,還是分兵兜抄,咱們都能夠提前得到訊息。到時候大不了放棄蔣集崗陣地,退守淮陰縣城罷了,不至於會有什麽危險。

大軍行動,一天究竟可以走多遠呢?一般人常速行進,大概是每小時五到六公裏的樣子,以白晝八個小時來計算,就能走四十五公裏左右,放在晉代大概是一百裏。然而大軍列隊而行,必須保持一定的陣形,還要拖帶大批輜重物資,速度就必須要打上大大的折扣。再者說了,你總還得留出休息、吃飯、便溺和紮營的時間來啊——軍隊隨時都可能遭受襲擊,士兵必須保持一定的體力,不可能長走不歇,否則一旦遇警,大家夥兒腿都軟了,沖都沖不動了,那不是必敗無疑嗎?

拿破侖時代的法軍是歐洲著名的擅長快速行軍的部隊,一般行軍速度大概是日行二十公裏,但必須考慮到那年月重武器比較多,一定程度上拖慢了行軍的速度——法軍可是以擅使大炮而聞名的。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很少有帶著大量攻城器械行軍的,一般都是殺至城下,再臨時伐木打造,所以行軍速度可以相對快一點兒,一天撐死也不過走上三十公裏,也就相當於六七十晉裏而已。

當然啦,若碰上輜重過多,或者組織力低下,要麽象王衍那樣乘輦行軍,還走走歇歇的軍隊,一天能走三十晉裏都頂天了。

因此還必須考慮道路狀況,以及將領的統馭能力。曹魏名將夏侯淵專擅長途奔襲,當時軍中有歌謠說:“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也就是說日行在一百五十裏以上——即便有誇張,有水分,所部在關西大平原上,應該也勉強能夠達到日行百裏的速度。只是這路將領及其統馭的軍隊,歷朝歷代都鳳毛麟角,否則夏侯妙才也不會獨享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