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計中計(第2/3頁)

按照苟晞的計劃,是讓王贊通知曲彬,說他們打算在前往己吾的途中,利用蒙城中動亂的跡象,石勒正憂心忡忡,疾速趕回來的過程中,落荒而逃。但其實留在城內的苟純根本就沒想要在城中放火,他的任務一是殺曲彬泄憤,二是劫裴氏姑侄,以便日後有用。

曲彬背後的主使不管是徐光還是張賓,都必定會在衙署中設下圈套,想把苟純等人一網成擒——這樣就有證據了,可以向石勒進言誅殺苟晞、王贊。但是苟晞也考慮到,一旦苟純他們得手,順利綁著裴氏姑侄逃出城去,那個幕後主使兩手空空,又會如何應對?他若是主動在城中放起火來,想誆騙咱們回兵,又該怎麽辦?

其實很簡單,火不起,我們不回頭;而即便火起,我們照樣不回頭,不僅如此,還要勸說石勒繼續前往己吾。倘若石勒預先毫不知情也就罷了,等於我設一拖刀計斬了膽敢做間的曲彬,讓徐光或張賓吃個啞巴虧;而倘若石勒事先知情呢?他必會懷疑是他人刻意構陷我等,其實我們壓根兒就沒打算落跑。

——浮面上的計劃既然已經告知了曲彬,那回城的路上還怎麽可能逃得掉?那幕後黑手必然有所準備啊。

只要石勒對我等疑心稍息,此後的謀劃便更容易奏效了。

當然這個計中計也不是毫無風險的,比方說苟純行事不慎,沒逃出去,真給逮著了又怎麽辦?苟晞事先也關照過苟純,說殺人、劫人都是次要的,有機會就幹,沒機會就算,主要你們得逃得出去。只要苟純不落到對方手中,即便對方派快馬跑來告狀,打起官司來,苟晞也能把罪過全都推到兄弟身上——我是無辜的,苟純想落跑的事情我不清楚啊。你說我也參與了,證據呢?

“恐皆奸賊曲彬恨我,乃誘惑吾弟,欲使明公怒而殺我也!”

……

大概就在石勒一行繼續上路前往己吾的同時,裴家大門被一腳踹開,隨即數條大漢便一擁而入——很明顯門外面還有。這時候裴該和張賓都已各自離席,後退了數步,裴熊原本在旁伺候,趕緊側身擋在主人前面——張賓帶來的老兵同然。不過那老兵瞧上去不象是能打的,而裴熊即便再勇,終究是空手,對面那些家夥卻不但手執利刃,而且分明刀尖上還滴著血——大概是殺門外那幾名守衛的胡兵時沾染上的,尚未來得及拭凈吧。

裴該和張賓都注目於領頭的一人,就見此人身得極其雄壯,四十上下年紀,兩道濃眉,一部虬須,相貌也頗為英武——就與苟晞有三分相似。他才進門,便即吩咐道:“速速帶上裴先生與東海王妃走……”話音未落就瞧見張賓了,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禁話也停住了,腳步也頓住了,雙眼一瞪,頗顯愕然之態。

張賓苦笑著拱一拱手:“苟將軍。”

裴該沒見過此人,當即把腦袋一偏,湊近張賓,低聲問道:“苟純?”張賓點點頭。

裴該當即兩袖在胸前一籠,朝苟純深深一揖:“多謝苟將軍。”

苟純眉頭一擰,雙眼微微一眯:“裴先生知道我等會來接卿?”

裴該直起身來,搖一搖頭:“我如何得知?但見苟將軍到此,想必那小人曲彬已然身首異處了吧?彼與我有深怨,今苟將軍為我報之,自須致謝。”

苟純一咧嘴:“曲彬確已殺了。”隨即擺手:“裴先生速請王妃出來,我等便好上路。”

裴該假裝茫然地問道:“往哪裏去?”

苟純簡單地解釋說:“王公正長前與裴先生所言之事,不當淡忘。因有曲彬為間,裴先生不敢應允,今我等已殺曲彬,內外安排妥當,正好接裴先生與王妃脫此桎梏,去和家兄、王公會合。”

裴該點頭說好——“請將軍稍待,我這便入內去稟明姑母。”

苟純說沒時間了,你就跟這兒叫喚一聲吧,王妃肯定能夠聽得見的。裴該笑道:“何必如此急切?尚有四車典籍也須整理,而後才好攜以離去……”他這些天又各處搜集了不少公私藏書,比張賓送他的還多出來半車。

苟純眉毛一擰,心說這人是真白癡啊還是裝傻啊,都到這會兒了哪還有給你收拾行李的時間?“身外之物,不帶也罷。”

裴該把臉一板,正色說道:“將軍此言差矣。圖書典籍、聖人言教,為我中國之根本,豈可輕棄乎?彼劉曜火燒洛陽,無數珍藏……”一副就想要長篇大論的架勢。苟純根本不耐煩聽他說那麽多話,當即朝側面使一個眼色,本來他幾名部下就已經對張賓、裴該、裴熊、老軍他們呈半包圍態勢啦,當即一擰腰,便待挺刃而上。

裴該見狀,趕緊把說到一半兒的話給咽了,突然間側過身去,一伸手,“當啷”一聲便即抽出了張賓手中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