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送汝去死!(第2/3頁)

就聽孔蕢喝問道:“支屈六因何使汝來殺我?”

裴該強努出得意的笑容:“誰說支屈六要殺汝?殺汝者,郡公也!”他先不提“主公”這詞兒,省得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

孔蕢這一下真是驚得面無人色——支屈六要殺自己,自己還敢反抗,未必就真死於此處,但若石勒想殺自己……那還能有活路嗎?當場叫起撞天屈來:“孔某忠心耿耿,百戰余生,並無絲毫悖逆不遜之舉,明公因何要殺孔某?!”

裴該怒喝道:“非止殺汝,還要殺孔萇!潁陰本無多少兵馬,汝等卻索要數萬糧秣,難道是想拒城謀叛麽?!許昌城中糧本不足,尚須供應前線軍需,汝等欲將之搬盡,是欲陷郡公於險地麽?!如此還敢說無悖逆不遜之舉?分明叛逆,乃先誅汝,再揮師以平潁陰之亂!”

這番話句句在理,當場就把孔蕢給打蒙了:“胡、胡言亂語……潁陰如何有亂?我等一片忠心,不過欲多積些糧草、財物耳……”好在他也不傻,腦子很快就轉過來了:“汝、汝說是明公欲殺我等?明公前往洛中,如何知曉此事?”

其實真要是支屈六和程遐派快馬去追上石勒,通報說孔萇在潁陰如何無禮,索要過多的糧秣,石勒完全有時間知曉此事,甚至於發下公文來責備孔萇。但孔萇早就跟部下商量過這種可能性啦,認定石勒最多也就是斥罵幾句罷了,他必然不會苛責自己——一則主從感情擺在那兒,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兒就大動幹戈;二則懸師在外,他就不怕後方不穩麽?等自己已經把糧草搬到了潁陰,難道還能再讓自己吐出來不成?

機會大好,不趁機多貪多要,那就太可惜啦。石勒若是在前線打贏了,一高興,不會再記得這些小事;若是打輸了,自己可以趁機相助資供糧秣、兵員,說不定立的功勞還能比支屈六大呢!

你說石勒為了這麽點事兒就懷疑我要造反,起兵討伐,那完全不可能嘛。他又不是今天才認識的我,孔某是什麽德性,有多大野心,他還能不清楚嗎?

所以孔萇才會有恃無恐,欺壓許昌,孔蕢才會第一時間以為支屈六要謀害自己,壓根兒沒往石勒身上去想。等到裴該“嘡嘡嘡”一番話明宣其罪,孔蕢也知道自家這些事做得不大地道,氣勢當場就泄了,但他還要問清楚嘍,真是石勒想對我們孔家兄弟動手嗎?不至於的吧……

裴該一瞧,嘿,還有點兒小聰明,沒能唬住你——當即冷笑道:“支屈六不敢來見汝,故遣我來回絕汝,以汝性情,即便不殺我,也欲鞭我以泄憤——然否?”

他完全不提石勒是不是真要殺孔氏兄弟,直接把話題給扯開了去,但孔蕢是不懂辯論的,完全被牽著鼻子走了——“汝如何得知?”我確實想暴捶你一頓來著,這不還沒動手嗎,你是怎麽猜到的?

裴該怒目圓睜,大喝一聲:“汝若敢傷裴某一根汗毛,郡公必取汝之首級!昔裴某欲刺郡公,郡公都不怪罪;夔安一時失我行蹤,郡公當即鞭笞五十。汝比蘷安如何?還妄想鞭下逃生麽?!”

孔蕢茫然問道:“果有此事?”

關於裴該拿白玉如意砸石勒的事情,孔萇是知道的,但他嘴比較嚴,沒跟別人提;至於裴該走脫,石勒一怒之下鞭笞蘷安,當時孔萇不在,自然不清楚。裴該不給孔蕢有機會仔細琢磨,當即喝道:“何不歸問孔萇,便知我言不虛。”揮舞起鞭子來朝馬前一指:“汝即不取一粒谷,我便送汝出城返歸潁陰,性命可全,一族可保;若還敢嘵嘵不休,甚而上前一步,沖冒於我,汝頭必斷!”

隨即一梗脖子:“來殺我啊!有汝一族之血相奠,我死而無憾矣!”

孔蕢仍然保持著將要拔刀的姿勢,遊目四顧,一動不動。他心說若是殺了你,讓我孔氏全族抵命是全無可能的,但光斷我一人之頭,那可能性還是挺大……別說殺你了,就算真抽你幾鞭,倘若蘷安之事是真不假,石勒知道以後,也起碼會把我綁起來一頓鞭子抽到半死……那還是最好的結果!我在石勒心目中如何可比蘷安?

特麽的你說我怎麽就該上了這趟倒黴差事,撞上這麽一個混蛋!聽說這家夥是挺硬氣啊,連死都不怕,也不知道郡公用了什麽手段才招降了他,如今有郡公撐腰,看起來今天是一粒糧食都不打算給我。那我該怎麽辦?他不怕死,我不好嚇他,若進前一步就只能動手了,然後把自己也給折進去……進不能進,退……要麽退了吧,孔萇自家兄弟還比較好說話。我總不能繼續留在許昌,撒潑打滾兒討要糧食吧?

可是這台階不好下,所以他一直就跟這兒發愣,好半天了連姿勢都不改變。

裴該一瞧行了,震住這廝了……他這倒也不是純粹的冒險,事先已經向支屈六探問過孔蕢的情況啦,知道這家夥論智謀比起孔萇來差得是一天一地,而論勇氣……其實支屈六也挺瞧不起這個大舅哥的。他說孔蕢慣打順風仗,一旦戰局不利,就會手足無措,倒不至於臨陣脫逃,消極防守是免不了的。你別瞧他表面上挺兇,其實這人多少有點兒怕死——與裴先生你迥然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