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玉如意(第2/2頁)

雖說晉人都已經死光了,但這年月的人並沒有什麽保密意識,說不定自己當面痛罵或者謀刺胡帥的事跡就無巧不巧地能夠傳揚開去,也算給中華民族留下一份寶貴的精神遺產。而此世這個裴該,因此而名著丹青,流芳後世,就算是自己占用他軀體幾天的報答吧。

當然了,他知道這具軀體非常羸弱,手無縛雞之力,而自己前世也沒有練過什麽武功,估計打不死石勒——能打他個輕微腦震蕩就成啊。可是沒想到自己實在低估了武人的反應能力,同時也高估了白玉如意的強韌度,竟然被石勒用一條胳膊就給攔了下來。

要知道石勒還在軍中,習慣上終日都不卸甲,雖然身在帳內,沒戴頭盔,護膊、護腕可是全套的,說不定就算狼牙棒也擋給你看,更別說一具脆弱的白玉如意了……

孔萇死死按著裴該,恨聲道:“彼既不肯降,又妄圖謀刺明公,便當剖腹剜心,再分裂其屍,以儆效尤!”裴該還沒來得及害怕哆嗦,石勒卻先擺了擺手:“擲於帳外,且再商議吧。”

蘷安用胳膊肘輕輕一搡孔萇,隨即就把裴該給揪起來了,用一條胳膊夾著,直接拖出了帳外。裴該想要掙紮,但蘷安力氣很大,手臂如鐵,他根本就毫無抗拒能力。等到了帳外之後,蘷安將他用力朝地下一擲,摔得裴該渾身骨頭都象要散架一般,隨即一聲令下,當即撲過來幾名胡兵,抽出繩索來,抹肩頭、攏二背,就給牢牢地捆上了。

……

等蘷安歸入帳中的時候,就見石勒已然站起身來,背著兩手,正在桌案後轉圈。見到他進來,石勒就說了:“還記得我等昔日在赤龍苑、驥苑中盜馬,越是難馴服的烈駒,越是費盡心思也想得到——想不到這般心境,今日重得體味……”

孔萇想要說些什麽,卻被石勒擺一擺手給阻住了,隨即石勒輕嘆一聲:“晉官千百,都是軟弱無能之輩,我見了便有氣,唯獨裴郎,鐵骨錚錚,卻很合我的胃口——汝等可有計謀,能使他幡然改圖,歸順於我麽?”

蘷安答道:“裴郎一心求死,然而死志易下,苦頭卻不好吃。不如將他交給末將,每日鞭笞,使與牧奴為伍——裴郎是貴介公子,從未吃過苦,定必難耐,時間長了,自然不得不降。”

石勒皺著眉頭不說話,貌似在思考,貌似又有些不大以為然。少頃,孔萇也開了口,但所說的話卻似乎跟石勒的要求根本風牛馬不相及——“明公,我等既滅晉師,殺卻王夷甫等人,下一步要往哪裏去?”

石勒隨口答道:“當然要拔營北上,自成臯關入洛,會合始安王(劉曜)和王征東(王彌),合攻洛陽,以期一舉滅晉……”

孔萇說對啊——“裴郎不降,為晉社稷在也,設若洛陽城破,晉國敗亡,晉主為我所擒,彼之忠悃還能奉獻於誰?自然便肯降了。若還不降,乃可命晉主下令,使其輔佐明公,我料裴郎不敢不聽。”

石勒聞言,雙眉一舒,但隨即卻又皺了起來:“倘若還不肯降,奈何?”孔萇說那就帶他回許昌——“請張先生開導之。若張先生也不能說動其心……”朝著石勒一拱手:“明公,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人心最軟,卻也最硬,倘使裴郎堅不肯降,那也只有賜死一途了,還請明公早下決斷,無須太將此人放在心上。”

石勒說那也只好這樣了,於是轉過頭去望向蘷安:“便將裴郎交汝管束,然不可肆意鞭笞,須知‘士可殺,而不可辱’,倘若結下深仇,將來汝二人要如何一起輔佐於我呢?”

蘷安愣了一下,也只得苦笑著領命。可是出帳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先讓人把裴該身上的晉朝官服都給扒了,換上一套牧奴的破衣裳,然後縛其雙手,拴在自己馬鞍上,跟隨著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