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唯死而已!(第2/3頁)

就此定下了當晚趁著夜色昏暗,將所俘晉朝公卿百官盡數殺死,至於諸王公,則幹脆推倒墻垣,直接把他們給埋了,也算賜給一個全屍的計劃。

……

可憐目前晉官當中,也就只有裴該一人不占自明、不問自知,了解這個計劃,其他家夥還都在做著全身而免死的清秋大夢呢。甚至當裴該被從大帳中“叉”出來以後,王衍還戟指著責怪他:“汝少不更事,以致觸怒了石公,倘若石公殺汝,我將有何面目去見令兄呢?”

裴該氣得都笑出聲來了:“竟然尊稱胡賊為公,我真恥與汝等共戴天壤。汝還顧慮家兄麽?我恐汝毫無面目以對天下人也!”

旁邊立刻有人呵斥:“文約,不得無禮!”

裴該氣哼哼地道:“無禮?禮豈是為禽獸所設的麽?豈是為汝等衣冠禽獸所設的麽?”想想文謅謅的實在不過癮,幹脆用後世的語法破口大罵:“想做狗都沒人要,想做漢奸都巴不上主子的雜碎!我X你XXXXXX!”

好了,真是“過把癮就死”,我穿來此世兩天,也勉強可以就此無憾地闔上雙眼了吧。

王衍等人聽不懂裴該在說些什麽,但還是被他怒目圓睜、唾沫星子亂噴的形貌給嚇著了,不禁踉蹌後退。隨即眾人議論紛紛:“裴文約是真的瘋癲了啊……”

王衍還挺迷糊,問左右道:“他是在罵我‘漢奸’嗎?這個……說反了吧,我如今還不是漢臣,怎麽也不可能當漢奸啊。”

因為這個時代並沒有明確的民族意識,更沒有“漢族”的稱謂,人一般都指地為稱,指國為稱,至於王衍,他可以算是晉人,或者中國人——這裏的中國,乃是中原之意;相反石勒作為胡漢的臣子,倒可以自稱說我是漢人。王衍那意思,我是想投降啊,我是想當漢人啊,這不對方還沒有明確表態同意呢嘛。我怎麽就“漢奸”了?

有人裝模作樣地還給解釋:“想是裴文約欲將王公比作背漢而降匈奴的中行說和李陵了吧……”

王衍搖頭:“中行說乃是自行背漢,怎能與我相提並論?至於李陵,也是兵敗無奈而降,倒是勉強可以一比……”

先前給解釋的那人也不知道是好意是歹意,是不是趁機嘲諷,接下來這個就肯定是在拍馬屁了——“李陵歸降匈奴,單於妻之以公主,封之以王爵,而以王公的聲望,海內知聞,又豈是李陵可比?漢國必當重用王公,說不定也有封王的希望啊。”

王衍裝模作樣捋捋胡子:“但得保全殘生足矣,豈敢有這般的奢望啊……”

……

裴該喝退王衍之後,氣力用盡,不禁腿腳一軟,摔跌在地。隨即耳邊就隱約傳來了這些對話,聽得他是哭笑不得,真恨不得立刻撲上前去,從王衍那混蛋身上咬下一口肉來。

只可惜沒有那麽大力氣了……不過想想,自己既然硬了一回,那就幹脆硬到底——反正也不用強撐多長時間啦——於是掙紮著端正坐好,開始漫無目的地遊目四顧。

既然得來此世一遭,又怎可不仔細觀察,把這後世無人能夠親眼得見的歷史場景牢記心中呢?哦,原來晉人的衣冠是這樣的,原來胡人的兵器、鞍具是這樣的……見到正在使用的實物,果然與書上的繪畫,甚至博物館藏的發掘品都不盡相同……

可是突然間一種難以抑制的悲愴感襲來心頭,鼻子不禁一酸,眼圈有些泛紅。他提醒自己,不能落淚,千萬不能落淚,否則胡人還以為自己其實懼怕死亡呢……幹脆闔上雙目,再次嘗試著去理清頭腦中混亂的思緒。

就從自己這具身軀所屬的裴氏家族開始回想吧。河東裴氏,那也是魏晉之間數得上名號的世家大族了,出過無數高官顯宦。自己的老爹名叫裴頠,是西晉著名的哲學家,與張華齊名的重臣;祖父名為裴秀,乃是古代史上著名的地理學家;自己是老二,貌似上面還有一個哥哥——王衍剛才也提到過的——字為道文,名叫啥來著?裴嵩還是裴崇?

要說裴氏家族的人口原本不少,只可惜在“八王之亂”中,跟自己老爹那樣身首異處的相當之多,余皆飄零星散。隱約記得,裴頠死的時候,本來是要滿門抄斬的,忘記是誰勸了勸當時的劊子手司馬倫,最終把裴頠兩個兒子改成了流放帶方郡。可是還沒等走到地方,司馬倫就事敗被殺了,於是恢復裴頠名譽,把兄弟二人又給召了回來。

早知道就不回來了呀!哦,世上本沒有“早知道”,而且那時候這具軀殼也不歸自己管……

裴該就這麽著努力梳理自己的思緒,枯坐冥想了一整天。其間偶爾張開雙目,觀察周邊境況,見到王衍等人因為腹內饑餓,竟然還腆著臉推人出去向胡將乞食。石勒倒也真沉得住氣,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宰掉這票沒用的家夥了,卻還是遣人送來了清水和粗面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