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請神(第2/2頁)

田仲守不太懂軍事,也不會指揮作戰,更不知道如何才能發展工商業積累財富編練軍隊。

但作為一名都大夫級別的貴族,對於鬼神之事看的透徹,他根本就不信,所以他可以想到借用鬼神之力穩定軍心的手段。

他知道大戰即將到來,而大戰之前最可怕的不是敵人的強大,而是己方毫無戰心。

本來墨家就有善於攻城的名頭,又有戰無不勝的神話,即墨城中有沒有多少常備軍,農兵不肯戰、若是貴族先行逃亡,那即墨也就不用守了。

他既是田氏一族,才被分封到了即墨,做了即墨的都大夫,心中也是有執念的英豪。

他很清楚即墨若是守不住短期之內失守的危險,那會讓在諸城的那支野戰軍團被墨家前後包夾,一旦那支野戰軍團覆滅,臨淄以東將無可戰之兵。

守住即墨,至少能守一個月的話,就能夠爭取時間。

很明顯墨家這一次是聲東擊西,誰人也沒有料到墨家會海運陸軍到膠東登陸,並且從東向西打。

聲東擊西最重要的就是打一個措手不及,若是能守一個月,臨淄等地的大軍就能做好準備,甚至可能在膠東地區打一場勝仗,提振一下貴族的士氣、宣告墨家不可戰勝的神話破滅。

他雖不懂那些幾何九數,也不知道如今攻城守城的手段進化到了什麽地步,但他相信,只要士卒肯戰,便能守住。

此番作為,正為此。

祭壇上,巫蔔之人連連祈禱,不斷重復“上帝會派神人助戰”之類的話語,一連三次之後,人群中忽然有個人站出來。

高聲喝道:“噫!上帝遣我來教汝!吾可為師乎?”

那些絕望之中期待神跡的貴族們紛紛轉頭,卻見高喊自己為神使的人不過二十多歲,之前並不聞名,看穿著只是軍中尋常打扮。

田仲守急忙迎上,面向這個穿著普通的士卒跪下,與眾人道:“此必神使也!”

一眾貴族見田仲守貴為都大夫,居然面向這麽一個出身低賤的人跪下,又想到之前烏鴉遍飛的場景,均想:“此人出身低賤,若非神使,大夫豈能跪?”

再看那名號稱自己是神使的士卒雙眼白翻,不似人眼,倒真的想死被什麽附身了一般。

田仲守請其上座,使之東向而坐,田仲守自居其下。

那號稱神使的士卒便道:“上帝遣我來,皆因墨家有罪,故而降罰。”

“墨家之罪有十。”

“其一,名為明鬼重神,實則褻神瀆鬼,妄談天志可知。信鬼神卻言天下無命,力能勝命,此大罪之一!”

“其二……”

這士卒看樣貌普通,穿著也普通,開口也是一股齊地方言,非是貴族雅音。

可連說十罪,句句通透,絕非一個尋常人物能夠說出的。

說完十罪後,這士卒道:“此番墨家必敗,上帝遣我來,傳策於都大夫。都大夫之命,即為神言。”

田仲守帶著城中其余貴族感謝神明,又多加祭祀,一時間許多貴族都松了口氣。

遠處,一群看熱鬧的人中,正有幾個墨家的探子細作。

他們對於田仲守的表現當真是目瞪口呆,這幾日也不見田仲守修整兵械、整飭城防,他們本以為田仲守這是自知不敵準備逃走。

哪曾想今日居然上演了這麽一出,又是上帝又是神使的,看的這幾個做細作的都快憋不住笑了。

一人心想,就這樣的手段,二十年前或許還有用,如今哪裏還能有用呢?你這都大夫卻不知,如今市井中人多有知曉天下打雷不過是電而已嗎?

若是只能這樣禦敵,只怕此番攻齊,當真會摧枯拉朽。

這幾名細作搖搖頭,心中頗為失望,就這樣的情報送回去,只怕上面都未必肯信。

畢竟……即墨距離泗上太近了,而即墨又是連接膠東與泗上海路運輸的重要中轉地,商貿往來頻繁,市井之間多有講學之人,在即墨搞這一套,著實沒用。

這已經不是一群貴族武士奮勇廝殺就能扭轉戰局的時代了,即墨炮少、槍少、城墻不固、外無援兵,就算真有神相助,又有何用?

看到最後,一名斥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暗道:“田仲守不能讓那‘神使’下令,放棄城邑不守卻要出城野戰吧?真要那樣,我們師可真是別想拿到太多功勛,到時候只會被別的師笑話……到時候別的師都在和人打仗,我們卻在打一群傻子,戰後這顏面卻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