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城堅猶懼蕭墻禍(四)(第2/2頁)

他們不是不能步戰,相反他們自小打熬武藝脫產練習,披甲步戰的實力也遠遠高於那些徒卒農夫。

很多時候,守城或是攻城到了緊要關頭,都是他們這些士階層披甲步戰來完成最後一擊的。

他們上了戰車是車士,下了戰車一樣可以依靠戈矛短劍沖陣。

與那些徒卒不同,自小接受軍事訓練的士,若是被集中起來,可以比徒卒保持更久的陣型,但是紀律性上比起組織嚴密的墨者還是要差很多,單人能力上倒還算可以。

又過了三五日,集中在這裏的士已經有近百人,墨者的高層也終於露面。

公孫澤擡頭,發現適也跟隨墨翟在一起,站在他的前面上首,心中大為不滿。

若墨翟站在自己上首,尚能忍受,怎麽說傳聞墨子也是子姓,也曾做過大夫。

按周禮來講,如果士死的時候仍舊是大夫,那麽可以以大夫之禮葬,仲尼就因為死前不是大夫而導致終究以士之禮而葬。

但墨翟既做過大夫,此時尚在,以士的身份那也可以站在眾人上首。

然而適只是鞋匠出身,卻就在墨翟左右,站在眾士上首,不由讓公孫澤覺得當真是禮崩樂壞,毫無規矩。

天下若無規矩,豈非大亂?

他正要出言指出這不合禮的時候,門被推開,又有幾人牽著牛羊走入,在場眾人頓時發出一陣竊竊之音。

牛羊可以作為祭祀,也可以作為出戰之前的饗食,用來激發士氣。

當年宋鄭交戰,促成過弭兵會的華元就因為戰前饗食少了車夫的,導致被俘。但也可說明,大戰之前先以牛羊犒賞已是宋人的習慣。

那些猜測他們要出戰的人,忍不住發出嗡嗡之聲,墨翟輕咳,身後幾名墨者震懾威吼,叫在場眾人停住嘴巴。

墨翟道:“如今城外三十裏,楚人正在割麥,因地就糧,便可圍城更久。這是不能夠被允許的。”

話音剛落,便有人喊道:“那宿麥之法,還不是你們墨者弄出的?若是按照農正之術、神農故法,楚人又去哪裏割麥?他們要割麥,還要等上許久,你們這宿麥倒是方便了楚人!”

適冷笑一聲,出面道:“你們為一國之士,卻不能阻擋敵人在邊城之外,反被楚人圍城後再指責墨者宿麥之法,這難道不可笑嗎?”

“你們難道並不羞愧?這就像是齊之桓公餓死之前,以袖掩面認為羞於見管仲,難道按你們所言,桓公竟要死前責罵管仲生前沒有殺死易牙豎刁嗎?”

“楚人長驅直入,你們卻不能野戰,按你們所言,國君讓你們祿足而代耕,修煉射藝戈法,如今楚人圍城,你們對得起你們的俸祿嗎?”

他怒斥之下,那些人不能反駁,公孫澤也對那些人頗為不滿,心道:“適這話說的卻有道理。我是瞧不上在場諸人的,既食俸祿,如今國都被圍,正該羞恥!”

他是君子,自然與人格格不入。

反對墨家的道義,卻又看不上這些碌碌無能之士,處在夾縫之間。

如果羞恥也分等級,那麽一定與義務相關。

對於農夫,國都被圍,他們並不用太羞愧,畢竟尚有肉食者。而肉食者無能,導致都城被圍,出於之前享受的權力,也必然應該是最羞愧的那批人。

待眾人再次安靜後,墨翟又道:“如今楚人圍而不攻,城內也無反擊,所以可以從容割麥。因而,這需要有人出城襲戰,讓楚人心驚,從而調集割麥之兵回防。”

“楚人少一人割麥,便可讓一人少支撐數月,最終還是對守城有利。”

“宋公請我守城,一應事均有我負責,你們在這休整了數日,今日便殺牛羊以犒賞,出城襲戰!”

人群中傳來一聲嘲弄,問道:“墨者出幾人?”

墨翟很自然地回道:“三人帶領,再無多人。”

哄……

眾士哄笑,一滑稽之士起身彈劍而歌,只唱道:“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