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論戰

……

海上。

鄭知常走向正在看耽羅郡地圖的吳延寵,道:“老將軍真用功,竟然自出發時起就一直在研究戰地地圖。”

閑置了近十年已經不敢再奢望有帶兵機會的吳延寵,早已不復當年的暴躁,很平和地說道:“老朽沒想過再帶兵會是來打耽羅郡這個島嶼,所以絲毫相應的準備都沒有,得多研究研究。”

鄭知常道:“小可知老將軍的心願是再回西北軍一雪前恥,若有機會,小可一定向王上進言。”

吳延寵謝道:“那老夫就提前謝過元帥了。”

鄭知常道:“老將軍休要羞臊小可,小可哪懂帶兵打仗,此戰自是由老將軍指揮。”

聽鄭知常這麽說,吳延寵松了一口氣,不過他並未完全將心放下來——跟文臣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吳延寵知道,這些文臣肚子裏的彎彎繞太多,他們說什麽並不可信,至少不可全信。

吳延寵不置可否道:“如果讓元帥來指揮此戰,元帥想怎麽打?”

鄭知常道:“《孫子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先招降。如果招降不得,看看有沒有什麽計策可以賺開城門,這樣可以減少不少傷亡。如果無計可施,《孫子兵法》又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我軍有絕對優勢的兵力,我軍可圍也可攻,還可圍點打援。”

聽了鄭知常所言,吳延寵暗暗點了點頭,心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上許多,雖有些誇誇其談,但總歸不是不學無術,鍛煉幾年興許能成為下一個尹瓘。”

老於城府的吳延寵依舊不置可否,道:“元帥覺得此戰最難之處在哪裏?”

“這……可是攻城?”鄭知常有些遲疑道。

吳延寵搖搖頭,道:“是蹬島。”

鄭知常有些不解,道:“蹬島有何難?”

吳延寵帶鄭知常到地圖旁,然後一一指了三處地方,道:“這三處地方分別是仁川、麗水、木浦,我問過耽羅王子,他說這三處地方是唯三能登陸的地方,我若為守軍統帥,必死守這三處地方!”

鄭知常想了想,然後試探著問:“是只要守住這三處地方,咱們的大軍的優勢就無法展開?”

吳延寵道:“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頓了頓,吳延寵又道:“其實就算沒有駐軍,咱們這麽多人馬都很難登陸,登陸戰對登陸港口或者灘頭的要求很高,如吃水線,有無暗礁群,潮汐的力度及規律,灘頭土地的硬度,就算在吃水線臨界點停了船,如何把兵馬輜重弄上岸,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吳延寵又在仁川港口點了點,道:“剛才我跟你說的耽羅郡有仁川、麗水、木浦可以登陸,但真正能安全登陸的其實只有有港口的仁川,其余兩地可以安全蹬陸的可能性不超過三成,而且還是在沒有守軍的情況下,如果有守軍,那那兩地能蹬島的可能性不會超過一成。”

鄭知常不信道:“可能性這麽小?”

吳延寵不厭其煩的給鄭知常解釋道:“先說吃水線的問題,不說咱們從宋國買來的載重五萬石的大海船,僅僅是咱們自己造的載重萬石的大船,在那兩地都到不了岸邊,一旦它們到岸邊就是擱淺,這種情況船基本上就算是毀了,不毀,短時間內也不能再次使用了,因此,咱們得先將它們開到不會擱淺的地方,然後用小船倒運士卒和輜重,到小船也不能劃的地方,讓士兵下船淌水沖上岸,讓民夫將輜重運到岸邊。”

鄭知常還真不知道登陸戰這麽麻煩,所以只有聽的份。

頓了頓,吳延寵接著道:“再來說潮汐,漲潮時水位高低,相差大時甚至會有十丈以上,水面覆蓋跟退潮的時候相差幾裏甚至十幾裏遠,水下、陸地的地形變化都極大,一不小心,就會船毀人亡,而潮汐的規律還是時時都有變化的,不是長期生活在當地的人,很難掌握。再說暗礁,海下不是一馬平川,而是暗礁叢生,那些淺海的暗礁輕而易舉的就能毀了咱們的船只。最後再說灘頭土地硬度,不是沙灘,而是沙灘下面那部分,漲潮時覆蓋,退潮時露出來的,其硬度是從上往下越來越泥濘,所以,這種登陸戰只能選擇在漲潮的時候發起,一是水位高,能向岸邊移動更多的距離,二是縮短攻擊距離,三是縮短最後人力走上去的這段距離,如果海灘的泥濘程度,空手走都困難,戰馬和輜重就更難往上運了,要是再有守軍,半渡而擊,成功登陸的可能性極低,哪怕是用人堆。”

最後,吳延寵總結道:“以目前的情況看若想從麗水和木浦這兩地攻島,只能是撞運氣,撞九死一生的運氣。”

鄭知常咽了口口水,道:“這蹬島確是最難。”然後將姿態放得更低請教道:“那咱們可豈不是只能從仁川港攻上去?”